經前殷武宗滅佛後,玄門崛起,如今的佛門一脈,已經全面退出中原,縮回了它的發源地西域。雖如此,中原仍有一些宗門道派仍傳承著某些零碎法門。
水雲宗無疑就是這其中的佼佼者。
此時,風華瓔走到徐行之這邊,目光只在他臉上略略掃過一眼,便落在了大個子陳桂林身上。
“這般大個子,精完神足,氣宇不凡,不用說,肯定是個初陽之體。要是能騙回家給我那些個弟子修個歡喜禪,卻是再好不過。”
陳桂林不知道她直勾勾的眼睛裡起了什麽念頭,見到她看向自己,乃是同往常一樣報以和煦的微笑。
“算了,老陽的弟子,還是從長計議吧。”風華瓔腦海裡忽然出現了一個古銅色光頭中年人的“偉岸”形象來。
想到這裡,她指著對方手裡的那些瓜果點心道:“陳小哥,莫聽老先生的,人生在世,就該及時行樂,想吃就吃。”
“是嘞,我也是這麽想的。”
徐行之無意爭辯,只是笑著點點頭,都好都好。
“天下四大書院,怎麽隻來了你們南林?還是……以一個教諭作為代表?何聖人是老得走不動道了嗎?”
徐行之環顧大廳,確實,目前為止,書院的代表隻到了南林一家。不過,聽諸葛雲說,不是其他三位山長聖人也會到嗎?難道還在自己後面?
“風宗主,何山長有事無法親至,特派我全權到此。此事,昊天宗已經知曉的。另外,本院山長春秋鼎盛,倒不勞宗主掛懷。”
徐行之的態度不卑不亢,水雲宗喜修歡喜禪,這與魔道妖人何其相似,要不是五十多年前的那場辯經,水雲宗至今還被列為左道之中,哪裡有資格問何潮起的名諱?
這個風華瓔,仗著自己是個女子,就敢當他面口無遮攔,徐行之對她印象頗差。
“你們啊,我知道都是來商量著怎麽合起夥來對付妖怪的,我卻不同。既然是議事大會,我偏要唱個反調!對妖怪,何必要趕盡殺絕,難道就不能和平共處嗎?徐先生以為呢?”
我以為?我以為你跟我們書院那個李鵬舉正好一對。
徐行之沒有正面回答,“風宗主,這些話,且留到明日正式再議吧。”
“哼,兼聽則明,偏信則暗。你們儒門啊,慣會藏頭縮尾。”
風華瓔丟下這句話,便拉著陳桂林,“陳小哥,我看那邊還有好多好吃的,我們去看看。”
藏頭縮尾?徐行之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麽。留在原地的徐行之只有無奈搖頭。
一直到雲外境大門閉落,徐行之隱隱等待的其他三個書院的山長,始終沒有到來。
他去問諸葛雲,諸葛雲比他更加納悶,按理說,昊天宗司禮院發出的邀請,即便實在不能來,也得有個回應才是。
天下四大書院,與七國互不隸屬,他們各自有一片土地,完全可以自成一國。書院的山長,在很多人眼裡,與一國之君也差不了多少。這樣的定位,在保證書院超脫地位的同時,也讓他們在政治上十分獨立。
因此,正道議事這樣的大事,七國捉妖司的代表也都十分想借此取得書院的支持。這下好了,四大書院,隻來了一個南林的徐教諭,當天的晚宴上,徐行之幾乎杯不點地,被各國捉妖司的頭頭腦腦團團圍住,盛情委實難卻。
徐行之觥籌交錯之間,仔細掃了一眼赴宴的幾位長生真人,玉陽子當然沒有來,也不知道明天會不會出現。
昊天宗宗主白慕仙,是一個外表看起來垂垂老矣的白發白眉老者,向來深居簡出,微言大義。
他甫一出現,宴會瞬間安靜了下來。
老實說,在座的許多人,都沒有見過白仙君的真容,此刻,俱是屏息凝神,準備聆聽這位玄門最高地位之人,會講些什麽。
可是,一息,二息,三息……直到冷場的時間明顯超過了必要的限度,大家始終沒有聽到白慕仙開其尊口。
昊天宗宗主,只是用似睜似閉的眼神,反覆掃視了一圈,微微頷首,聊做致意後,便在眾真人、弟子的陪同下離開了宴會。
這讓大家一時間面面相覷,所幸,以諸葛雲為首的司禮院眾弟子,顯得十分熱情,勉強維持了一個賓主盡歡的場面。
“一個老到走不動道,一個老到話講不出話。呵呵,正道高人,原來全是一群臭老頭子。”風華瓔小聲嘀咕著。
這樣的話,被許多人聽在耳朵裡,不禁皺眉。一位在宴席邊上值守的昊天宗年輕弟子顯然藏不住情緒, 聞言卻是立刻迎了過來,對她正聲道:
“師尊也是爾等可以隨意評價的?”
此言一出,先前聽到這句嘀咕的眾人紛紛側目,知道,這下有好戲看了。
風華瓔鳳目斜睨,“如何評價不得?”
聽到動靜,徐行之遙遙看來,咦,這不是早上山腳下那個攔住他的昊天宗接引弟子嗎?初生牛犢,講話倒是不客氣得很呐。
“若是沒給我聽到便罷了,但若是聽到,我就非得讓閣下收回去不可。”說話間,那名弟子,已經走到風華瓔的面前。
諸葛雲見得此狀,卻也只是輕輕呷了一口水酒,並未上前阻止他這一明顯無禮的舉動。
有意思。
徐行之將他的態度看在眼裡,又將視線落向風華瓔,水雲宗好歹也是一個獨立宗門,竟然在此場合被昊天宗一個司禮院弟子如此挑釁,身為宗主的風華瓔該如何應對。
風華瓔款款站了起來,踱到司禮院弟子身前,繼而又繞其身後。那弟子目不斜視,一派正氣。
“哎呀,小哥,說出去的話,出我的嘴,”風華瓔手指輕點絳唇,伸出舌尖微微舔了一下。
“入你的耳……”
繼而手指點向年輕弟子的耳朵,順勢撫摸起他的臉龐的線條。
對方臉色一紅,感受到耳根之處的一點濕潤,更是渾身一麻,怔在當場。
“你說,怎麽收的回去嘛?”
風華瓔的眼神裡,藏著七分嬌媚,三分癡嗔,這一系列連招下來,那名年輕弟子已是呆若木雞,口不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