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雲笈 第4章 重瞳（中）

魂為陽，魄為陰。通常魂升天，魄入地，進入六道輪回後再重新聚首。

但人死之時魂魄也可能發生意外，被外力打散或是震碎。破滅消散，也就是魂飛魄滅，再無痕跡。也可能完好無損，卻茫然無覺的飄忽於六界之內。

魂魄完好無損的情況下，如果重新收集，是可以再次進入輪回的，也就是重生。

當然，還有一種情況是這個靈識太過強大，先天地生，不死不滅。那麽，或許三魂七魄本身都各具神識，不需要宿主也具備意識，這種情況就不是世人能夠了解的了。

這玄衣道人囊中的七魄就超出了世人的認知。而他如何收集了這麽強大的七魄?

此事說來話長，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他用了近三千年的時間，直到百余年前，才找全了這七魄，並將它們完好無損的收集起來。但他卻不知道三魂歸於何處。

魄為物質的精華，尚有能量的波動，但魂本身就是意識的凝聚，不是境界九天之內可以觀察到的。只能在更高宇宙維度的無涯彼岸才能窺見魂的能量波，而這已超出了玄衣道人能達到的境界。

因此，他根本無法找到三魂。只能寄希望於聚齊七魄，找到靈舍，希冀以自然的力量重新吸引三魂歸位。

而這是否可以成功，他想都不敢想……

……

這七魄原本並未聚首，而是各自流落於九天九地之間。

每個生靈都有魂魄，因此能量波動會相互疊加，也會產生共振，是極難剝離出來被發現的。所以，只能招魂引魄，吸引它出現，而無法主動找到它。

除非它進入靈舍，和宿主結合。那麽它原本的強大能量和不同於其他魂魄的特性才能凸顯放大出來，這樣才有可能被人找到。

也就是說，只有七魄各自進入六道輪回之後，獲得重生，才能在新的宿主身上找到它的影子，從而找到原本的魄。

七魄各具不同的職責，一魄名屍狗、二魄名伏矢、三魄名雀陰、四魄名吞賊、五魄名非毒、六魄名除穢、七魄名臭肺。

各對應了天衝、靈慧、氣、力、中樞、精、英。

它們的職責不能被相互替換，也不能重複存在於同一個宿主體內。

因此，這七魄可能是因為別人相應的魄損失了，才把它吸入到宿主身上的。當然，也可能是借助外力把它強行灌入的。

不過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魂魄和靈宿之間要有一定的契合度。不是每個宿主都能承載所有類型的魂魄，簡單來說就是能量的匹配。

強大的靈元必須要有相應強大的宿體，否則宿體會因承載負荷不了而爆裂，以至爆體而亡。

也正是因此，那玄衣道人的七魄能量過於強大，反而找不到相應的宿體。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不得不分開，導致七魄分別存於不同的宿體。

畢竟，如果魂魄長時間不能進入宿體，那麽不管它有多麽強大，最終還是會消散，歸於宇宙混沌間。這是宇宙能量的一種平衡。

……

那玄衣道人用了近三千年的時間才找回了進入輪回後重新現世的七魄。

聖人有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先天而生的強大靈元，也必會遭遇不同尋常的磨難。

就像精鋼更需火煉，亦如魚躍龍門，需要莫大的堅韌意志，才能最終修成正果。

也有很多天資卓絕的卻最終失敗了，所以歷經萬難能龍躍於淵最終飛龍在天的實屬難得。

天資、機緣和信念，缺一不可。

第一魄，出現在春秋時期，寄於晉國第二十二任國君晉文公重耳之身。

重耳為晉獻公之子，母為狐姬。重瞳駢肋，天生異相。

重耳年少時謙虛好學，善於養士。驪姬之亂時被迫流亡至翟國，後輾轉五鹿、齊、衛、曹、宋、鄭、楚、秦等國，在外十九年，備嘗艱辛。

重耳帶著一眾追隨自己的家臣周遊列國，漂泊半生之後，終於在他六十一歲的年紀得秦穆公的支持重回晉國，殺晉懷公而繼承國君之位，是為晉文公。

重耳召集齊、宋等國於踐土會盟，被周襄王策命為諸侯之伯，成為春秋時代的第二位霸主。從而開創了晉國長達百年的霸業，成為春秋五霸之一。

重耳壽終正寢，大限之時，那玄衣道人就等在殿外。

待魂魄離身之際，他果然於七魄中看到一魄大不尋常，立即將之收入丹田鼎爐之中，小心呵護。

卻說那玄衣道人鼎爐之內存著一件稀世難得的神器，叫做五角玲瓏。

是由天地初創時形成的五色神玉經南明離火煉化而成的五色玉籠，蘊含著五方玉山之魂和物火之氣，能收攏天下萬物。這一魄雖然強大，卻能在玉籠中安安穩穩。

這現世的第一魄可以說得來的頗為輕松，也讓那道人燃起了希望。他相信只要他堅持不放棄，一定能找到其它的靈元。

……

第二魄，現身於楚漢相爭之際，寄於西楚霸王項羽的命輪之上。

項羽為周王族姬姓諸侯國項國後嗣，楚國名將項燕之孫，生於泗水郡下相縣。項羽亦重瞳子，帝之苗裔，天生神力。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項羽少時學書、劍皆無所成，然胸懷反秦之志。

巨鹿之戰，項羽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以數萬楚軍擊敗四十余萬秦軍，一舉覆滅秦師精銳。隨後招降章邯，坑殺秦卒二十萬，率中原豪傑進軍關中。屠鹹陽，殺秦王子嬰，燒秦宮室，分封諸侯，自立為西楚霸王，定都彭城。

而後劉邦平定三秦，進逼西楚，楚漢之爭隨之爆發。

羽之神勇，千古無二。可惜無謀，太過自負亦無遠慮。本想與劉邦分鴻溝而治，一生百戰百勝，卻最終經一敗而塗地。垓下四面楚歌，項羽無顏以對江東父老，自刎於烏江。

玄衣道人早已算出那項羽的賓天之日，事先在垓下等候。

可自裁最損魂魄，輕則殘魂傷魄，重則有可能會魂飛魄散。

那玄衣道人真神離體，以自身元神護住魂魄。所幸，這一魄能量強大，未受絲毫損傷。

其他魂魄也未損傷，墮入輪回去了。

……

第三魄，現身於西漢末年，棲於篡漢建新的王莽之身。

王莽亦重瞳，為漢元帝皇后王政君之侄。王氏家族是當時權傾朝野的外戚世家，王家先後有九人封侯，五人擔任大司馬，是西漢王朝中最顯貴的家族。

王莽早年折節恭儉，勤奮博學，孝事老母，以德行著稱。

漢成帝時，任大司馬。漢哀帝時，罷官就第。哀帝死，王政君以太皇太后臨朝稱製，以王莽為輔政大臣，複任大司馬，立漢平帝，進封安漢公。

王莽總攬朝政，遂誅滅異己，廣植黨羽。平帝死後，廢孺子嬰，篡位稱帝，改國號為新，建年號為始建國。

後爆發綠林赤眉起義，更始軍攻入長安，王莽被殺，新朝滅亡。

這一次，他會死於非命，且被分屍暴體，屬於極度凶險的情況。

死前由於過度驚嚇容易魂魄不全，玄衣道人為避免有失，提前了片刻將他的魂魄震出體外。

這樣做有損於他自身元神，會遭到反噬。但這微弱的傷害比起傷及魂魄的風險來說，他願意承擔。

這一魄，用小小的代價換來。

……

第四魄，現身於東晉十六國時期，宿於後涼開國君主呂光。

呂光出生在枋頭，氐族，出身於略陽氐酋世家。呂光出生的時候，夜有神光之異，所以取名為呂光，生下來就是重瞳。

呂光自幼便不喜讀書，隻愛田獵武事。成年後性情沉穩持重，富有謀略，寬厚有大量，喜怒不形於色。

呂光精通兵法，驍勇善戰。原為前秦將領，平定聲勢浩大的苻洛、苻重之亂，後征服西域諸國，屢立戰功，為前秦皇帝苻堅所器重。

苻堅死後，呂光帶兵東歸，消滅涼州刺史梁熙，割據涼州，統一河西，建國後涼。

呂光征戰四方，後涼疆域不斷擴大。鼎盛之時，西包蔥嶺，東劃大河，成為威震西北的一方霸主。

但其在位後期年老倦政，執政失當，聽信讒言，致使人心思變，反叛四起。病重之時，冊立太子呂紹為天王，自號太上皇帝。

這一魄，宿主病逝於皇宮內，皇宮皆有結界屏障，又有很多震懾之物，品級低的神仙都無法靠近，更不要說妖邪精怪。

但這玄衣道人道法深不可測，任何地方都如履平地，這些結界於他混若無物。所以，這次並未有太大波折。

……

第五魄，現世於南北朝時期，宿於北齊開國皇帝高洋之身。

高洋出生於晉陽，鮮卑人。神武帝高歡嫡次子，母為武明皇后婁昭君。其母在懷孕時，每夜有赤光照室，果然生下高洋後，發現他目有雙瞳。

東魏孝靜帝時憑借門蔭入仕，拜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歷任左仆射、尚書令等要職。後執掌朝政，受封丞相、齊王。最終逼迫孝靜帝禪位，登基稱帝，史稱北齊。

高洋在位初期，對外屢次擊敗柔然、突厥、契丹，征伐四克，威振戎夏。

在位後期，因自恃天下已定，遂開始貪圖享樂，大興土木，賞罰無度。致使北齊國力衰退，最終因荒淫酗酒無度暴亡。

爆體而亡，這屬於天滅，是最有可能魂飛魄散的。

但有了之前的經驗，玄衣道人並不慌忙，料想他要找的那一魄定然無事。

果不其然，宿主大限之時，三魂俱滅，七魄四散，他將那朵不同尋常的一魄收入五角玲瓏神器之中。

……

第六魄，現世於隋朝初期，棲居於隋文帝楊堅的愛將魚俱羅之身。

魚俱羅身高八尺，臂力過人，聲氣洪亮，目有重瞳。

二十歲時加入禁衛軍，隨晉王楊廣滅陳朝，授開府。平沈玄懀、高智慧的叛亂，授上開府、疊州總管，封高唐縣公。而後攻打突厥，拜柱國、豐州總管，令突厥心懷畏懼，不再塞上牧馬。

隋文帝楊堅統一中原期間，魚俱羅滅南陳、攻突厥、平山蠻、征高句麗，可謂是戰功赫赫，是為隋朝開國功臣。他的徒弟宇文成都，也是名揚天下的猛將。

但正所謂，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

魚俱羅功高震主，又因其相表異人目有重瞳，有帝王之像，遭到隋煬帝楊廣的猜忌。最終被人讒言構陷，斬首於市。

這次雖然沒有什麽凶險，但是宿主冤屈而死，很有可能魂魄不離，化為怨靈，他無法將之分離。

於是，在斷頭刀落之際，玄衣道人手持洞簫，灌注靈力，吹了一曲安魄送魂之曲。直到化盡怨念，天魂歸天地魂入地為止。

然後，他方才得以收集到這一魄。

……

第七魄，現世於五代十國時期，寄主為南唐後主李煜。

李煜原名從嘉，字重光。生於金陵， 南唐中主李璟第六子。李煜為人仁孝，善屬文，工書畫，而豐額駢齒，一目重瞳子。

同樣因為是重瞳子，所以李煜遭到長兄太子李弘冀的猜忌。他為了明哲保身，便醉心於詩文音律，書畫經籍。不問政事，流連於兒女情長。

在那段時光，李煜遇到了他畢生所愛周氏，小字娥皇。

娥皇生得雪瑩修容，纖眉范月，十九歲嫁入王府，與李煜感情甚篤。李煜酷愛音律，娥皇也精諳音律，且能歌善舞，尤工琵琶，二人可謂是神仙眷侶。

後來長兄李弘冀病逝，李煜繼位。繼續尊宋為正統，奉獻歲貢，以保平安。宋太祖滅南漢、李煜去唐國號，改稱江南國主。

李煜登基後，冊封娥皇為後，並辟專房，恩愛有加。

但繼位也並非幸事，宋軍大舉南征，李煜堅持抵抗，最終兵敗投降，舉族被遷往宋都開封。

在那裡，他渡過了一段飽嘗人間疾苦的歲月。最終在他生日當天，被宋太宗趙光義以牽機藥毒殺。

最後一魄，眼見就要大功告成。

玄衣道人已經有些激動。

三千年了，最後一魄終於現世，讓他等得好苦。

當他順利得到最後一魄時，便將鼎爐丹府內的五角玲瓏神器取出。

因為七魄聚齊便有通天徹地之能，即使有玉籠的加持，他的鼎爐也是無法承載的。

他把玉籠放入準備好的鎖靈囊中，妥善封印。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出現，趁其不備一把搶走了鎖靈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