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就是我的養料 第一章 余靈

“咳、咳、咳！”

“你姐姐現在布衣坊，劉通判家兩頭跑，她昨天暈在路邊被人抬到我這裡，你不知道吧?”

黃色的吊頂，明豔的火光，入目所及，令余土有些恍惚。

“咳咳咳……余靈嗎?”

“據我所知，你應該只有一個姐姐?”

“一片，不夠。”

“事成，過來拿第二片！”

“不管成不成，第二片，給余靈送過去。”

“嗯。”

“契符拿過來，你來擬契，簽字畫押！”

渾濁的老眼有神光集聚，打了十幾年的交道，這是黃掌櫃第一次認真的審視眼前之人。

余土迎著黃掌櫃銳利的目光，沒有退讓，他自然知道眼前之人從不違約，但賣命所得不可輕托，他認為，這是必要的堅持。

“好！”

黃掌櫃輕輕拍了拍余土的肩膀，轉身推開了虛掩著的大門。

一位身著素衣，瘦骨嶙峋卻不減清麗的年輕女子，急匆匆的跑到余土身前，緊緊握住他的手掌，“黃老怎麽說的，你剛剛嚇死我了！”

余土眼中的恍惚一閃而過，他不知道哪路神佛在跟他開玩笑，安排他穿越還附贈身份和記憶，在這個凡人不如螻蟻的世界，一個底層人的記憶帶給他的除了負擔，還是負擔。

“咳咳咳……”

“姐，黃老曾經的同僚明天會從郡裡過來，黃老安排我找他…試藥，只是入境的上師喜歡清淨，我得自己過來。”

“試藥麽?”

余靈看著弟弟病入膏肓的孱弱身體，她惶恐不知所措，哽在喉嚨裡的拒絕被生生吞下。

“那……一個人也不行，

你都動不了，怎麽走過去，我去找黃老！”

余土喊住焦躁不安的余靈，“黃老剛才之所以要你回避，就是不願多費口舌，再者，這也算是對我的考驗。”

“仙師的手段神秘難測，脾性自然也不是我等凡人能揣測的，這還是你跟我說的呢。”

“可是……”

“咳咳咳！”

烈火繚炙般的疼痛自肺部起，沿經氣道喉嚨一路升騰起來，余土面部瞬間青筋暴起，他那乾癟的軀殼也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

“小魚兒，不疼了、不疼了...昂”，一雙細小的手，輕輕拍在他的背上。

胸腔裡還帶著時而發作的隔膜痙攣，生理上的劇烈變化帶來的淚腺失控導致他有些淚眼朦朧，強忍著疼痛引起耳膜的嗡嗡炸響，他竭力伸出手去擦拭眼前女人的眼角。

“姐...別哭了。”

突然，余土感覺整隻手掌被緊緊抓住，那眼角的淚滴連成串，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又安慰道:“明天就好了，別怕。”

……

永亭縣的夜並不沉寂，街道上張燈結彩熱鬧非凡，用作照明的符籙廉價實用，已經走入千家萬戶。

“姐，這是剛剛黃老給的錢，說是調理身體為明天試藥做準備，咱們今天買點肉食吧，爹走了過後，我們也好久沒沾葷腥了。”

余靈看著余土手中的金葉，剛剛才止住的眼淚又不住的流淌，“試藥、金子”這兩個詞組合在一起，像一把利刃直插她的心臟，但是她依舊無言，隻余一聲低沉嘶啞的“嗯”便轉身往附近的肉攤走去。

對於一個剛剛融合了記憶的穿越者，余土非常順暢的接受了這個全新的身份，無他，至臻的情感擁有著融化一切堅冰的偉力。

但現在的問題是，他已登台入戲，卻沒有絲毫改變劇本的能力，明天之後，這個疼愛他至深的姐姐——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怎麽活下去?

那份賣身契，還躺在她的枕下，通判家的半大小子不懷好意蹲在他家門口的身影，依舊歷歷在目……

“咳咳！”

“***，把老子弄進一個無解的爛攤子，我玩**！”

越想越糾結的余土，看著自己苟延殘喘的身體，用盡全身的力氣，對著虛空咒罵。

本來吃著火鍋唱著歌，毫無準備下，瞬間降臨在死亡與生存的泥淖中，他，已經崩潰。

街上紛紛繞繞的人流開始駐足，將他們驚訝與好奇的目光，全都投向這個渾身戰栗、搖搖欲墜的瘦弱少年，並聽著他癲狂地發泄著意味不明的語句。

但也隻片刻的停留，沒有人願意上前關懷這個可憐的人。

弱肉強食的叢林裡，陌生就是最大的危險。

唯一的動靜，就是余土身邊這個發須皆白，衣衫襤褸的瞎子發出的一聲嗤笑，顯得……格外嘲諷。

情緒崩泄中的余土如何能忍，他連是誰發出的嘲笑聲都沒看清，便四下尋摸著地上的板磚，沒兩天活頭，他不舉刀亂砍就算仁慈的了。

老瞎子見狀，眼角一抽，迅速從懷裡掏出了五本薄薄的冊子，地攤風格十分顯眼。

“嗯吭！”

余土原地轉了兩圈，沒找到地上的磚頭，被老瞎子又一聲咳嗽吸引了注意力。

只見表情訕訕的老瞎子手裡攥著的五本冊子，他感覺莫名眼熟:“易筋經……”。

這回輪到余土眼角抽抽了，從略顯癲狂的狀態中瞬間清醒，他此刻五味雜陳，指著老瞎子的手指像是帕金森晚期的患者，哽噎說不出話來。

老瞎子扣了扣結粘的頭髮， “十塊……十文錢一本，概不還價?”

肉攤前的余靈似乎隱約聽到弟弟的聲音，正欲轉身，驚恐的發現周圍人包括自己突然被定住了身，雖心急如焚，卻也無法掙脫……

余土絲毫沒有察覺到周圍的異樣，他眼淚鼻涕齊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老瞎子懷裡撞去，仿佛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急需家長的安慰。

在余土看不到的視角，老瞎子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看著懷裡又摸又掐的余土，似乎毫無反應。

“少俠，糊口的生意，可沒有陪玩的服務，還請自重。”

等余土摸得差不多了，老瞎子才伸手將他推開。

除了滿身剛沾染上的醃臢味，余土一無所獲，他有些難以置信，臉上的淚痕都沒拭去“這年頭，神仙這行也這麽難混了?”

老瞎子聞言，眼角又是一抽，“還買不買?！”

“拳腳功夫沒卵用啊，人家都能飛天遁地，我練了這個不是天生殘疾?”

余土眨了眨依舊濕潤的眼睛，諂媚一笑:“大爺，來點狠貨嘛！”

老瞎子兩隻眼皮也開始抽動起來:“兔崽子，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見對方再沒有別的動作，余土剛剛生出氣吞八荒，獨步天下的雄心直接夭折。

“彳亍口巴。”

本著有總比沒有好的心情，他不情不願接過這五本“秘籍”，還沒仔細感受這盜版印刷讀物的粗糙質感，隻覺渾身一涼，赤條條的他看著消失的老瞎子，怔怔出神，過了半晌才回過味來，破口大……小聲腹誹“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