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谷內向外湧出的風帶著沁人心脾的花香,使得周圍不敢入谷的生靈沉醉其中,嬉戲玩鬧,不願離去。
天心子正說話間,便帶著柳應屹到了谷口。
早已知曉天心子會過來的玉幽元君早早便帶人在谷口迎接。
見天心子拎著柳應屹到來,忙帶弟子相迎施禮,“恭迎掌教師兄。”
天心子點頭示意,將還未緩過神來的柳應屹放下,佯怒道:“逆徒,為你耽擱許多時間,叫你玉幽師叔空等,還不去賠罪。”
腿還有三分顫抖的柳應屹十分聽話的走到玉幽元君身前,躬身施禮,“望師叔海涵。”
且不說身為女性的玉幽元君本就有著母性的慈愛,單是柳應屹這瓷娃娃般討喜的模樣和乖巧的性子,就讓玉幽元君氣不起來。
“好孩子,快起來。”玉幽元君慈藹一笑,摸了摸柳應屹的小腦袋,將其扶起。
見玉幽元君對柳應屹的態度比自己預想中還要好。
“應屹,好好聽師叔的話,純陽功修成,你師叔會告訴你下一步計劃的。”天心子叮囑一句,跟玉幽元君打了個招呼,隨後騰空而起。
天心子離去,沒了掌教在場的壓力。
玉幽元君身後十數名女弟子一擁而上,將柳應屹這個小師弟、師叔,圍了起來。
對眾人如此熱情的打招呼,讓自出生便一個人獨自狩獵存活的柳應屹有些不適應。
不適歸不適應,心裡還是歡喜的。
最後還是玉幽元君看不下去,佯怒製止了女弟子們的歡迎儀式,“好了,沒規矩,沒大沒小的。”
見玉幽元君發脾氣,眾弟子這才依依不舍,悻悻松開了柳應屹白嫩的小臉。
“走吧,師叔帶你看看這杜鵑谷。”說著,玉幽元君伸出了纖手。
柳應屹很是乖巧的上前牽住了玉幽元君的手,由其拉著朝谷內走去。
“可惜你入門晚了些,若早三個月,也好叫你瞧瞧這滿山杜鵑,領略一番什麽叫五月三清花如海,紅粉紫白次第開。
屆時花香縈繞飄十裡,日日煥然更勝前。”
一路之上,玉幽元君宛若鄰家阿姨,全然沒有長輩的架子,為柳應屹介紹著此地景色。
之前哪怕是餓極了,也不敢到這裡狩獵的柳應屹跟在玉幽元君身側,目不暇接。
“這裡的杜鵑樹都好大,好像女子施禮一樣,真想親眼見上一見師叔所述花如海是怎樣一般景象。”
玉幽元君揉了揉柳應屹的頭,莞爾一笑:“日後機會多得很。”
邊走邊說,很快便到了谷內。
和玉京峰莊嚴肅穆,給人沉重壓迫感讓人不自覺拜服的三清宮不一樣。
這裡十數間房頂開滿各色鮮花,環形拱衛著中間一座稍大的茅草房,扇形排列在崖下。
茅草屋左前方十幾米處是一座小型池塘,正開滿荷花,偶有蜻蜓點水立於花上。
池邊則有十數隻仙鶴,或慵懶的曬著太陽、或在水中嬉戲捕魚。
將柳應屹引至房前。
考慮到柳應屹純陽功練成便會離去,犯不著為其單獨建造一間屋子,與其他女弟子住一起更是不合適。
一番考量下,玉幽元君低頭提議:“應屹,在這修行的日子,便和師叔住一間屋子,你看可行?”
柳應屹自是沒有過多的要求,當即乖巧應道:“應屹昨天前都是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困了就隨便找個樹葉堆一盤就睡了,對吃住沒有那麽多要求,全憑師叔喜好安排,若是不方便,應屹每日在外邊休息也可。
相比之前的活動范圍,這裡寧靜祥和,跟仙境一樣,也不怕有比我更強的野獸出沒,正好吐納月華修煉。”
玉幽元君則秀眉一蹙,佯怒:“什麽話,三清觀現在就是你的家,還能虧了你的用度不成?叫你睡外邊,讓你師尊知道如何想我?”
早上到現在,師尊、師叔輪著生氣,一時間,柳應屹竟不知如何是好,憋得小臉通紅。
見柳應屹手足無措,玉幽元君也不好再生氣。
轉身將矛頭指向捂嘴竊笑,暗想這個小師弟、師叔真有趣的女弟子們,以緩解氛圍,“你們沒有事做嗎?”
多年相處,早已知曉自家師尊、師祖性子的女弟子們,應聲施禮,“是,師尊!~”作鳥獸散。
“應屹,準備好了嗎?”眾人散去,玉幽元君扭身問。
這麽一鬧,氣氛緩和了不少的柳應屹想起來時師尊的教誨。
走到玉幽元君身前,躬身施禮,言語中帶有幾分期待和不安,“有勞師叔助我修行。”
“不錯,是個勤奮的孩子。”玉幽元君眼角余光有意無意掃向不遠處留縫,躲在門口悄悄觀望柳應屹的女弟子,意有所指。
抬頭觀測日輪位置推算時間,“距離午時還有一個時辰,先隨我進來,傳你純陽功。”玉幽元君轉身走向屋內。
跟著玉幽元君進屋,接過她從書架上取下上印純陽功三個大字,外表跟普通經書無異的功法。
柳應屹大為詫異,“師叔,師尊不是說……”
玉幽元君坐下,接話道:“你師尊說,純陽功是無上功法對不對?”
柳應屹點頭。
玉幽元君捂嘴大笑,看的柳應屹一頭霧水,半晌才止住笑聲繼續解釋道:“純陽功是無上功法不假,但這僅對於能修煉它的人而言才是。
好比你面前有一張十分美味的大餅,可你永遠都只能看不能吃,那你說這張餅對你而言還是美味的嗎?”
“好像是這樣,弟子受教。”柳應屹點點頭,小聲嘀咕,理解了玉幽元君為什麽笑。
午時三刻,烈陽當空。
玉幽元君帶著熟記純陽功法訣的柳應屹走到池塘邊,祭出三十六道鎮魔花符聚成一巨大荷葉。
“此地水屬最為濃厚,可保你軀體不被純陽焚化,準備好了就上去吧。”玉幽元君看向柳應屹。
“多謝師叔!”柳應屹施禮,隨後踏上荷葉,盤膝而坐,由玉幽元君牽引荷葉將其送至池塘中央。
待玉幽元君操縱水汽自柳應屹口鼻灌入體內裹住內髒及身體
“可以開始了應屹!”玉幽元君一聲令下。
閉目凝神的柳應屹深吸一口氣,吐出胸中濁氣。
雙手高舉頭頂,遵從純陽功所述印決,以一種極為怪異,似生靈禱告神祇時所跳舞祭祀之舞一般的模樣,快速變換。
由於先前研讀背誦口訣時演練過,故而此刻凝印的過程很是順利。
片刻功夫,一道肉眼可見,似要將空間扭曲的半透明熱浪被柳應屹引動降臨。
純陽熱量逐漸累積,若不是有玉幽元君的鎮魔符護著,杜鵑谷內少不得被炙烤到枝枯葉黃。
而此刻陷入奇怪節奏中的柳應屹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手上凝印的速度不降反升。
“應屹!凝神!”眼見不妙,玉幽元君連忙催動真氣大喝一聲。
被玉幽元君如此一喝,柳應屹這才感覺到自己剛剛陷入一種仿若化身烈陽的感覺。
若是剛剛無人守護,那後果可想而知,不禁一陣後怕,出聲謝道:“多謝師叔!”
旋即將引動的純陽烈焰聚於雙手之間壓縮,保險起見,柳應屹先叫玉幽元君幫忙在烈焰外表裹了一層水汽,這才小心送入口中。
只是柳應屹還是低估了純陽烈焰的霸道。
剛一入口,便覺嘴裡要被烤熟了一般,灼熱的刺痛感頃刻蔓延全身。
光是入口引到丹田這短短的幾秒,便已有了度日如年感。
將烈焰引入腹下丹田的一刹,比先前強烈十倍不止的灼燒感隨之而來。
“啊……”柳應屹終究是沒忍住,痛呼一聲,體表的水汽被瞬間蒸發成霧氣,縈繞周身。
玉幽元君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知道此刻柳應屹只能靠自己的她並沒有出聲,只是默默加大真氣輸送,不斷凝聚水汽,保證柳應屹不被烈焰焚化。
此刻心情無關其他,只是單純的期許這個孩子可以成功。
柳應屹稚嫩的臉痛到扭曲猙獰。
想到師尊對自己的期許,還有化龍翱翔九天的願望,柳應屹心中迸發出了一股強烈的不甘和憤怒。
當身體快要忍不住這般炙烤,連玉幽真人的輔助也無法緩解身體水分流失,體表乾枯龜裂之際。
許是感受到危機,亦或被柳應屹的執念所激活,與他融為一體的魔心開始急速跳動,一陣甘霖潤喉般的清涼舒暢感自胸口向周遭逸散。
煎熬雖得三分緩解,但對烈焰入體便瞬間遭受炙烤,短期根本無法適應的柳應屹來說,足以救命。
借著這股清涼感,柳應屹迅速聚攏瀕臨崩潰的意識,運決牽引丹田烈焰朝奇經八脈遊走衝穴。
有了這股清涼感助攻,後續炙烤雖說也很難熬,但也不似先前那般要命了。
在純陽烈焰摧枯拉朽般的攻勢,一路攻城略地,任、督、衝、帶、陰陽蹺、陰陽維等八脈頃刻間便被衝破。
這是承受了純陽烈焰致命炙烤之因所得之果。
衝破奇經八脈,初步為身體洗精伐髓,排出阻攔身體溝通天地靈氣的濁物,便是有了踏入修道一途的敲門磚,任誰也不例外。
便是當年最有天賦的祖師葛清洪,以丹石輔助也還用了一年零九個月,更遑論沒天賦的,終生難窺門徑邊緣。
由此可見一斑,修道一途的優勝劣汰究竟殘酷到了何種地步。
奇經八脈衝關成功,烈焰熾熱雪融般消弭。
危機已除,魔心恢復正常,
“呵、噓、呼、呬、吹、嘻”柳應屹順鼻吸口呼次序,心中默念純陽功所記六字氣決。
操控丹田內初步成型,不比發絲粗長多少的純陽真氣遊走八脈,運轉三十六小周天鞏固。
憑借霧中柳應屹傳出的聲音判斷其無事,玉幽元君一顆揪著的心這才算落地,但真氣的輸出卻一點沒減。
一個時辰過去,三十六小周天調息結束,柳應屹揮手驅散周身薄霧,“有勞師叔為我看護,煩請師叔接我上岸。”
聞言,玉幽元君驅動荷葉離開池塘中央,盯著全身脫水,形態枯槁,好像個小老頭的柳應屹看了片刻,神色古怪憋笑道:“應屹,你自己去池邊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柳應屹應聲下荷葉,走到池邊,望著水中倒影,擔心這是修煉副作用,哭喪臉問:“師叔,我不會練了純陽功以後一直就這樣了吧?”
玉幽元君道:“傻孩子,你只是脫水,又不是破相了。”
說罷,解開腰間荷包,從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湛藍色,泛著微弱霞光的丹丸遞給柳應屹,“這是拜托你玉朱師叔煉製的煥顏丹,服下就好了。”
柳應屹接過丹丸服下,不消片刻,身體變肉眼可見的飽滿起來。
徹底恢復原樣後,柳應屹重新望向水中倒影,一邊捏自己的臉一邊嘀咕,“真是神奇,怎麽感覺比之前還好看了呢?”
覺得自己被小瞧了的玉幽元君沒好氣道:“自戀的小家夥,你當這是什麽丹藥。
此丹需每年取春露、夏雨、秋霜、冬雪四季水精各九升,將之煉製濃縮成九升。
集九年後再將其練成九升,百花為輔,歷九九八十一天,方才煉製一爐出這麽三粒。
漫說你只是脫水,便是容顏盡毀之人,也可瞬間痊愈,容顏更勝以往,青春常駐。
隻這一顆放到外邊不知多少人為此打破頭去爭搶呢。”
聞得此藥如此難得,自知撿了大便宜的柳應屹躬身拜謝,“多謝師叔賜藥,此恩日後應屹……”
話說一半,柳應屹卻不知該怎麽繼續往下說了,畢竟憑他現在的眼界,實在想不到拿什麽可以報答玉幽元君助其練功和賜藥之恩。
反觀玉幽元君這邊,煥顏丹在外界價值是高,但這麽多年也拜托玉朱元君煉了不少,在她眼中和糖豆無異,“傻孩子,說什麽呢,雖說一部分是看你師尊,但也是真心喜歡你這孩子,身為長輩,怎麽能不給點見面禮呢?只是不知你喜不喜歡。”
柳應屹心中一暖,‘雖說這些都是看在師尊的面子上,但好處是實打實的,人家完全可以不給,也可以不在乎這份恩情,但自己不能不念著。’暗中想著日後有機會定要好好報答玉幽元君。
開朗一笑,“多謝師叔,師侄很喜歡。”
“這才像話,來跟師叔說說,你是怎麽挺過來的,當時我都能感覺到其中炙熱,一顆心揪著。”
話語間的關切,柳應屹感受真切,十分感動,於是便將整個過程事無巨細說了一遍。
聽完,玉幽元君蹙眉沉思半晌,方才神情凝重分析叮囑,“如此說來,定是魔心感受到你的不甘和憤怒後被激活,我們還是小覷了它。
此一來,應屹你日後修煉便更要多三分謹慎。
以防不測,不到萬不得已,萬萬不可讓其再被激活。
自純陽真人以來,我三清觀無一人習成此功法,前路漫漫,無人指點,便要再加三分謹慎。
你情況特殊,最後究竟會走一條什麽路出來。
說實話…我和你師尊以及其余師叔們心裡都沒有底。
但我們真心期許,日後無論遇到什麽情況,你都可以保持本心清明。
在這條道路上堅定的走下去,直至在這方天地闖個自己的一席之位出來。”
“謹遵師叔教誨,應屹定不負師尊、師叔們的期許。”
柳應屹心裡已對三清觀這個地方產生了無論怎樣都無法將其分割的歸屬感。
無他,無論是願意收留身為異類自己的師尊,還是眼前這個隻相處了一上午的師叔,都是發自內心的對自己好。
同樣,柳應屹也不想去思考他們為什麽願意對自己這麽好。
若結果是好的,故然皆大歡喜,但若一切都是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