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黑山城燈火通明,熙熙攘攘,十分熱鬧的樣子,想來是那場十年一度的“武盟會”,附近小鎮山頭的凡人世家全都聚攏於此,就連遠郊也有不少遊客。
陸慎壓了壓鬥笠,穿過畫廊遊舫,吵鬧聲漸息,來到一座小院後門。
四下探望未發現任何異常,手指在木門表面連點數下。
木門吱呀呀推開,小院中數道人影似乎早有預料,齊齊施了一禮同時喊道:“觀主。”
‘我成觀主了?’
聞聽此聲,原本準備好的話語硬生生咽了下去,雖說心中早有準備,但在眼下這種情況被人如此稱呼,十幾年的大師兄一躍成為本門領袖,總感覺有些荒誕。
幾個呼吸,陸慎緩過來,手掌虛空按了按:“都坐下吧。”
院落不大,庭中隻栽種一株枇杷樹,眾人下意識靠近此樹盤坐。目光掃過六人,陳尉,柯青雲自不必說,剩余四人三男一女,其中兩名男子面容頗為蒼白,一副元氣受損的模樣。
眾人互望,一時無語。
氣氛越來越沉重,陸慎身為領領頭人自覺該說些什麽,想了想開口道:“門派一事諸位不必再難過,當日魔修進犯連紫府上宗都抵不住,我等小宗能活下幾人已是大幸,況且我等身為修仙者,萬事皆有轉機,總有一日叫那些修士付出代價。”
眾人聽後,除了陳柯二人,其余人面面相覷,低頭嗯一聲。
陸慎站起身,目光再次掃向四人,身為大師兄,門中之人他自然全都認識,略微辨認就已認出,陳尉靠上前,低聲補充介紹。
何茶,十五歲,土火雙靈根,本是一乞兒,幼時因為當地妖獸猖獗被愚民綁去獻祭,後來於都路過,斬殺蛇妖順手救下此女,發現天性資質極佳,收入門下,修行五年,剛剛突破先天二重,魔修進攻當日正巧在門外辦事。修煉方面很是用功,同樣是雙靈根的陸慎,不缺資源的情況下修煉到先天二重同樣花費五年。
或許是當年經歷,此女總是一副小鹿受驚的模樣,此刻屈膝坐地,雙手抱膝,怔怔的注視柯青雲懷中的法刀。
陸慎點點頭,看向下一位。
吳晦,二十二歲,金雷毒火四靈根,先天三重,原本這種資質絕不會收入內門,培養成本太大根本不是小宗門負擔起的,但吳晦有一位長老親戚,因此破格收下,且向道之心頗堅,修煉的是一門《小元陽功》,保持元陽不泄,可略微提升修行速度。
此刻面容略顯蒼白,正打坐調息,原來當日此人如往常苦修,突然魔修進犯,此人硬生生靠著四行靈根所掌握的諸多術法殺出血路。
陸商對這位印象頗深,從前每次邀師弟們去食炁樓,此人總是推脫,他自然長了個心眼。
下一位。
魯伊,十二歲,土光水三系靈根,先天一重,印象裡這位小師弟修煉的是《農候雜經》,整日在藥園靈田裡忙活,功法緣故鬥法能力極為平庸且本人也不喜鬥法,能逃出生天全靠半路遇上吳晦搭救,此時滿臉菜色,正調息吐納。
這讓陸慎又多看吳晦幾眼,不禁感慨多靈根雖然修行更為艱辛,但增長實力卻容易得多,尤其是對方金雷毒火四靈根,每一項都是攻伐利器。
最後一位。
韓天羽,十六歲,土木水三靈根,先天二重,修煉《頤土經》,平時沉默寡言,外表更是平平無奇,皮膚黝黑,屬於丟進人群就找不著的那種,據本人所說,魔修進犯時運氣好逃了出來。
陸慎對這位師弟同樣沒多大印象。
‘老實人一個。’上下打量數遍,心中暗想,面上微微一笑。
韓天羽咧了咧嘴同樣微笑,很是憨厚的樣子。
“青雀觀如今只剩七人……”
陳尉說道:“其實還有九位弟子也逃了出來,只是與他們說了有關延續道統之事,這幾人都有些不情願的樣子,就沒挽留。”
“哦,這樣啊。”陸慎淡淡應了一聲,“隨他們去吧。”
他見眾人仍是一副低靡的模樣,知道現在不是演講的時候,取出一個儲物袋,袋口中光華閃爍,地上出現數堆靈物,堆成小山,一下子吸引眾人目光。
不急不緩將靈石,符籙,丹藥等物平均劃分。
“想必大家都聽說了,我等此行是十萬大山,延續青雀觀道統。此行路途遙遠,諸位既然選擇同行,作為觀主自然不會虧待大家,這些靈物都是宗門所留,大夥平分了吧。 ”
陸慎將儲物袋中小半物資取出,分成七份,分發給在場眾人。
這些靈物平攤成七份,每一份大概有三十枚靈石的價值,先天境修士通常要積攢兩到三年,已是能拿出的極限了,畢竟要考慮到意外情況,肯定得留下一部分應急。
或許是財帛動人心,稍微衝散陰鬱,尤其是魯伊,年僅十二的他僅僅修煉兩年,身上連個儲物袋也沒有,正拿出一塊特製的可隔絕靈氣的的包袱皮,小心的把靈物包裹進內,又取出一塊晶瑩靈石反覆盤著。
魯伊開口問道:“觀主,十萬大山咱們到底該如何去?聽說那裡可遠了!凡人走一輩子才能摸著邊。”
“哪有如此誇張,至於如何過去,正好要講講……”陸慎手掌一翻,十幾屜食盒出現,“咱們邊吃邊說。”
食炁樓不愧是有紫府背景的巨型勢力,各式佳肴鮮美無比,靈氣盎然,點菜時他還考慮到可能有人負傷,特地選了幾道藥膳。
眾人飲酒吃食,各有心思。
有人傷感,一昧灌酒。有人苦修,邊吃邊修煉。有人胡吃海塞,還有人默默無語,老實至極……
“……”
……
五日後,黑山城北面三十余裡處,九天江。
波濤滾滾,江寬千余丈。
若有修仙者路過,就會發現河邊籠罩陣法,陣中有數十位修士,青雀觀七人就在其中,七人或站或蹲或抬頭望天,似乎在等待什麽。
陸慎忽然感覺空氣有些濕潤,眨眼間竟下起了大雨,雨幕中不知何時出現一隻巨黿,橫在大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