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城門!”
陸濟愁昨晚就到上邽城外了,城門關了,他進不去,只能在外面升個篝火,對付一夜。
似他這等人,上邽城外並不少,只要不靠近護城河,守城的士卒並不管。
鄰近天亮,城外的人越聚越多,似這個時候進城的,要麽是推車擔擔的小商小販,要麽就是走南串北的馬隊,再就是外圍的鄉下人,進城采買,似陸濟愁這般的人,反而很少。
這是他魂穿以來,第一次去別的縣城,因為不了解其中規矩,陸濟愁故意排在入城隊伍的中間,為得就是多看看,以免輪到自己時,橫生枝節。
上邽城的規矩,倒真和襄武縣不同。
進城的人都得上交一張符籙,其上有持符籙入城人的血液,管城門的士卒面前有個銅盆,裡面不知用什麽做柴,經久不滅。
入城之人將手中符籙扔到火中,便可入城。
若是沒有符籙,需要到一旁的士卒那采買,五十文錢一張,價格可是不低。
在襄武縣,一斤粟米才不過七八文錢。
“諸位軍爺們,早!”
排在陸濟愁前頭的是一對爺孫。
老漢滿臉褶子,頭髮稀疏花白,臂膀倒是很結實,一看就是常年下地的人。
其趕著一輛驢車,裡面的瓜果青菜皆是用竹筐裝乘,還帶著土呢。
車上坐著的孫女,瞧著能有十六七歲,身材高挑,模樣尋常,但一看就是那種好生養的女人。
老漢陪著笑臉,自懷中拿出兩張皺皺巴巴的黃紙符籙,與孫女各自咬破手指,抹上鮮血,扔進火盆。
“嗯!”
坐在八仙桌後面的城門郎,根本沒有理會這對爺孫,鼻音哼了一聲,目光就衝其後方的陸濟愁掃了過來。
老漢和其孫女,已然對此習慣了,老漢一邊對著周遭的三五士卒頻頻點頭哈腰問好,一邊從車上拿下來不少瓜果青菜,分給這些士卒。
原本一切如常,就在陸濟愁走到桌前,剛要出言時,一個士卒對坐著的城門郎進行了短暫的耳語稟告。
這名士卒的聲音很輕,周遭又很嘈雜,尋常人自然聽不到他說什麽。
“頭兒,龐家管事昨夜捎信過來,事若成了,他們出紋銀五兩當作孝敬。”
“嗯!”
城門郎聞言,眉頭一挑,點了點頭。
得了自家頭兒的暗示,報信的小卒,立馬來到老漢身前,一把將其手中的瓜果打飛。
“老東西,竟然敢用假通明符誆騙你家軍爺?”
“哎呦……”
“爺爺!”
士卒手勁兒不小,這一下直接給老漢推了個跟頭。
坐在車上的孫女見此,神情焦急,連忙下車攙扶。
“鎖起來!”
報信小卒一聲令下,周遭的幾名守城官兵,先是一愣,隨後看了一眼沒說話的城門郎,方才扔了手中瓜果,抽刀架在了爺孫倆的脖子上。
出了這等事,原本嘈雜的進城隊伍,瞬間安靜了下來,生怕自家招惹到這群“殺神”,落得與那爺孫倆一樣的下場。
“軍爺,買三張通明符,我叔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若有得罪的地方,還望軍爺通融一二。”
就在報信小卒要押著爺孫倆進城之時,陸濟愁滿臉堆笑的來到了城門郎面前,往桌上推了一個錢袋兒。
一直古井無波的城門郎,一見這錢袋兒,當即兩眼放光,一眨眼的功夫,便拿在手上掂量起來。
這越掂量,其笑意越盛。
“這事……”
就在城門郎心中盤算,要不要繼續再訛陸濟愁一筆時,忽然看見陸濟愁單手一揮,並指如刀,連續在其面前的桌案上,戳了六七個窟窿。
“呃,咳咳!既然有病,出門就看緊點,來…來人!拿三張通明符給他們。”
“謝軍爺!”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報信小卒不知所措。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
還不等這報信小卒反應過來,其他守城門的官兵,已然把三張通明符取來,甚至還沾了老漢和孫女的血。
陸濟愁見此,也不囉嗦,以真氣劃破食指,點在通明符上,連同爺孫倆的一起,扔進了火盆中。
三人符籙入盆,皆無異樣,自然放行。
待他們走遠後,桌案後方的城門郎,直接癱坐當場,汗水順著鬢角臉頰不住地流淌下來。
“小老兒孫平給恩公磕頭,這是咱孫女蘭蘭。
蘭蘭,快給恩公磕頭!”
孫老漢和蘭蘭剛和陸濟愁進了上邽城,其便不顧及大街人來人往,徑直拉著自己孫女跪地給陸濟愁磕頭。
陸濟愁自然不會讓一個年歲都能當自己爺爺的人,給自己下跪。
其真氣稍微一外放,孫老漢和蘭蘭就跪不下去了。
孫老漢與蘭蘭,感應到身體變化後,眼神中除了對陸濟愁的感激外,更多了一些敬畏。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我這裡倒是有個小忙。”
“恩公您吩咐,只要用得著老漢,老漢這把老骨頭,任您使喚。”
“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問一下,這上邽城景陽街的龐家該怎走?”
“恩公要去龐家?這倒是巧了,老漢我正是給龐家送菜的,恩公請上車,小老兒送您去。”
孫老漢說罷,便要扶著陸濟愁上車,陸濟愁見此擺了擺手,拍了拍自家身旁的馬匹。
孫老漢見此,恍然大悟,一拍自家腦殼,笑言道。
“人老了,不中用,惹恩公笑話。”
“無妨, 無妨,咱們趕路吧!”
“都聽恩公的。”
城門剛開,正值清晨,道路兩旁的商販雖然已經吆喝起來了,但這時節,能出行的人,皆是上邽城的中低層,大家要麽行色匆匆,要麽尋個茶肆,小吃攤,墊墊肚子,要麽趕著公乾,皆沒有閑情逛街采買,故而少了幾分熱鬧。
景陽龐家便是他此行的終點,托他們陸家走鏢的人,要送啟靈丹給上邽的羌人。
羌人不住上邽城中,名義上歸大魏管轄,但和大魏人多有嫌隙。
景陽龐家是做私鹽起家的,鹽這個東西,除入了玄階,飲霞食露,不用五谷的高人外,其他活著的生靈皆離不開它,陸濟愁如此,羌人亦如此。
來往的多了,自然就有了交情,久而久之,景陽龐家便成了秦州羌人在上邽的代理人。
羌人多馬,大魏缺馬,龐家又賣鹽,又賣馬,近年來日子愈發紅火,在上邽城隱隱有首屈一指之勢。
“恩公,這是龐家的正門,恩公先去,小老兒在這候著。”
平日裡送菜,自然不能從正門進,皆是由後門搬運,今日亦是如此。
孫平琢磨著,自家等恩公辦完了正事,自己再去後門送菜不遲。
如此自然少不得要被後廚的管事責罵兩句,但這和報恩相比,算不得什麽。
陸濟愁聞言,本來想讓孫老漢自去,但一想到自家在這上邽城,人生地不熟,身邊有個如孫老漢的向導也不錯。
他手裡的銀子,雇別的向導也是雇,雇孫老漢也是雇,為何不讓這個能替自己盡心辦事的人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