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還沒喝上兩口,陸林生便率先關切發問。
“小愁,此番走鏢,你準備帶多少人,心中可有人選?若是沒有想好,我和你二伯擬了一個名單,你可以看看,是否合適。”
陸林生言罷,陸樽便欲起身拿出名單,交於陸濟愁,卻是被他拱手謝絕。
“稟大伯,二伯,侄兒想著太爺此番讓我走鏢,一則是想保全咱們陸家的名聲,完成主顧托付下來的買賣,二是試探一番各家的態度,最好能夠引蛇出洞。
侄兒不才,覺得此番走鏢,若是人多,則行動不便,敵暗我明,真遇上了也不好脫身,故而小侄想著,不如由我一人,懷揣培靈丹,前往上邽,交由羌人祭司。”
“不可,這趟鏢凶險,沒人幫襯可是不行……”
陸濟愁的提議,立馬便遭到了陸樽的拒絕,他話還沒說完,卻是被自家大哥以眼神打斷。
“二弟,濟愁所言,卻也不無道理。”
“大哥……”
陸樽還欲再言,陸林生卻是接著解釋道。
“你也是入了品階的人,焉能不知與凡夫之間的差距?那些尋常鏢師跟著濟愁,不僅幫不上忙,還要拖累他。”
“這……”
陸林生之言不無道理,陸樽一時間無法反駁,索性便也不說什麽了。
“我和你二伯這裡,沒什麽意見,培靈丹在你太爺手中,稍後走獨鏢之事,還得和你太爺好好商量一番。”
“侄兒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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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陸老太爺沒有在靜心亭,反而破天荒的來到了前院,陸濟愁從前廳出來後,二人正好相遇。
“太爺爺!”
“嗯!”
陸老太爺答應一聲,並不多言,只是自顧自的往出走,陸濟愁見此,不明所以,連忙跟上。
爺孫倆亦步亦趨,一直走出了襄武縣城。
待到天色漸晚,處於荒郊之地時,陸老太爺方才負手望月,開口道。
“天熱,路上注意避暑,若是實在難行,便回來,記住太爺的話,出門在外,什麽都沒有自己個兒的命重要。”
陸濟愁望著此時的陸老太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一瞬間其好像感覺對方蒼老了許多,連一向堅挺的背膀都有些佝僂了。
“孫兒謹記,太爺保重。”
陸濟愁拿起陸老太爺早都放好的百寶囊,打開之後,稍加過目,查驗了培靈丹,當即抱拳拱手,施禮告退,就此踏上走鏢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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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夜,陸家鏢局後院,有少女牽馬緩緩行之,正欲悄悄打開門栓,不曾想院門剛開啟,就見自家爹爹早以手持燈籠,坐在一旁等候多時了。
“繡兒,這麽晚了,你牽馬要去哪?”
“爹!”
陸錦繡見此,先是嚇了一跳,隨即平複心情,佯裝鎮定的直言。
“我去追小愁哥,陪著其一同走鏢,路上也有個伴,遇事好商量。”
“胡鬧!還不滾回房間去!”
雖然心知肚明,但陸林生真聽見陸錦繡親口說出後,仍舊是暴怒不已。
面對陸林生的怒吼斥責,陸錦繡並沒有退縮,反而氣勢更盛了幾分。
“爹,女兒心意已決,還望爹爹莫要阻攔。”
陸錦繡說完,直接翻身上馬,作勢便要不理會陸林生。
“回來!你未入品階,去了也是添亂,真有個意外,豈不是還要拖你小愁哥的後腿?聽爹的話,乖乖回房,若真是想替陸家分憂,便好好修煉,待入了品階後,有得你忙。”
陸林生眼見硬得行不通,即刻話鋒一轉,開始擺事實,講道理,畫餅,打親情牌了。
陸錦繡聽到此處,端坐馬上,望向自己父親,眼神堅定。
“爹,陸家的事,怎能沒有陸家人出面?若真是要流血,那血裡必然要有陸家人的。
女兒此行是生是死,全看天命,隻望給小愁哥一個交待,讓天下人,休得小看了咱們陸家。”
陸錦繡言罷,頭也不回,徑直策馬而去。
陸林生再有心想攔,卻是什麽話,也說不出口了。
他自然知道自己女兒說得在理,似他這般驕傲的人,也不願意在這等關鍵之時,推陸濟愁出去為陸家試水。
憑心而論,陸家收養了陸濟愁,是有恩惠,但其也為陸家效力多年,此番做了陸老太爺的玄孫,好日子才過一兩個月,便要出去賣命了。
如此行徑,別說旁人看不過去,就是陸林生自己也過不去自己這個坎。
人都有私心,甭管怎麽說,陸林生還是舍不得自己女兒的,奈何陸錦繡心意已決,陸林生也只能隨她去了。
今夜前來阻攔,算是盡人事,聽天命了,多少給了自家夫人一個交待。
對於陸家後院的插曲,陸濟愁自然不知情,他正挎著百寶囊,腳下運起真氣,連夜趕路呢!
這百寶囊他粗略打量了一番,裡面空間,不下三方,至少也值千金。
其中除了用陶瓷小瓶密封的培靈丹外,還有大量的銀票,換洗衣物, 以及一些他平時愛吃的糕點。
見到這些,陸濟愁自然能夠體會到陸家幾位對自己的情誼。
至於這趟走鏢的深意,危險,陸濟愁都清楚得很。
他之所以答應得這般痛快,一是格外珍惜這份情誼,兩世為人,皆做孤兒,這份際遇,讓陸濟愁更懂親情的可貴。
二則是為了自家的未來著想。
先前陸老太爺在收陸濟愁時說過,自己是他見過最年輕的入品“散修”了。
聽到此處,陸濟愁嘴上不說,心裡多多少少也有些倨傲。
但當他領略了杜少爺的手段後,陸濟愁瞬間認清了世家子弟和散修的差距。
他拚盡全力,才抵達的羅馬,卻是有些人一出生便居住的地方。
十三四歲便成就了入品劍修,當日若不是有黃老弟幫襯,陸濟愁佔了偷襲的便宜,真打起來八成輸得是他自己。
世界很大,陸濟愁這點天資,當真是滄海一粟。
沒有陸家,僅靠他自己,還不知往後要蹉跎多久。
對於陸濟愁而言,陸家就是他的本錢,穩固其家業,就是在反哺自己。
古往今來,天眾奇才宛如過江之鯽,但能笑到最後者,又有幾人?
自家出力,賣命,陸家給資源,尊榮,對陸濟愁而言,這便是一場近乎公平的交易。
替陸家走鏢試水與當散修,探寶穴,尋資源,沒啥兩樣,皆危機重重。
作為陸家的三少爺死傷了,還有一些人為自己哭泣,總比自己成為散修,死在哪處寶穴機關下,無人問津,強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