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腦海中依舊是混沌一片,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原本身體就已經氣空力盡,就只剩下雙腿機械地挪動。
“小樂!”
背後一聲焦急的呼喚,稍稍拉回了少年的思緒。
他回身看著馬背上的人,腦海卻沒辦法與之匹配思考。
“哦,是你啊。”
少年木然回了一聲,似乎終於想起眼前的人是誰。
說完,他便一頭栽倒,終於昏死過去。
宇文歡立即下馬,查探完少年的傷勢以後,眉頭皺得更緊。
“歡,小樂情況怎麽樣了?”
婁昭君緩緩從馬背上下來,臉上也流露出些許擔憂。
她原本在太安城運作,事情塵埃落定以後,今天才剛趕回來,並沒有機會與李長樂見面。
但就這不到一天的時間,她已經從不同人口中,了解到了這個少年。
“氣空力盡,渾身多處骨折,整個胸腔都塌下去了,似乎還受到了很大的心神創傷……”
宇文歡皺著眉,越是檢查少年的傷勢,眉頭就皺得越狠。
說到最後,他眼中除了擔憂又多出來一絲疑惑:“他是怎麽走到這裡的?”
此地距離那無頭和尚的位置,已經又過去十多裡,以少年現在的身軀,應該是寸步難行才對。
一番折騰過後,宇文歡幫著少年接好了幾根錯位的肋骨,隨後長長呼出口氣。
“脈搏在恢復,這小子畢竟是換骨境,沒那麽容易死。”
“安心,小樂會沒事的。”
婁昭君語氣溫婉,掏出手帕替他擦著額頭上的汗水。
她回頭看了眼少年,眼中多出來一絲好奇。
在父親口中,這是個頗有意思的年輕人,甚至能得到竇老祖的一眼青睞;在妹妹口中,這是她往後余生的遺憾;在婁權口中,他又是個很有韌性的少年,將來大有可為。
眼見少年的呼吸越來越平穩,宇文歡懸著的心稍稍放下,忍不住一句笑罵,“臭小子,老子帶了天下最好看的美人過來,還想著在你面前顯擺顯擺呢,你特娘給老子來這一出!”
婁昭君嬌嗔一聲,輕輕捶了下男人的胸口,同時又有些好奇,“歡,小樂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
宇文歡撓撓頭:“一個傻子,一根踩不死的野草,一條未曾成長起來的幼龍。”
婁昭君微微一笑,“你在說小樂,還是在說你自己?”
“都一樣。”宇文歡笑得有些狡黠,“要不我倆能當兄弟呢,我跟你說,第一次見面我可是坑了他一把,差一點他就要砍我,得虧夫君我機智。”
婁昭君聽著兩人的相遇,突然間抿嘴一笑:“你那就是臉皮厚,跟,跟……”
女人說著,突然間有些臉紅了,嬌嗔一聲鑽進了男人懷中。
“跟當初遇上你一樣?”宇文歡明知故問,發出一連串爽朗大笑。
李長樂昏迷不醒,宇文歡索性就地扎營。
他原本隻想著簡單一個送別,並沒有帶兵和物資,隻好找了處背風的地方,簡單安頓下來。
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一等就是兩天時間。
少年的呼吸和脈搏早已經恢復正常,枯竭的靈炁也恢復了一半,甚至就連斷掉的骨頭都開始愈合,但整個人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
“歡,小樂還沒醒嗎?”
婁昭君將剛打滿的水袋遞給男人,眼神中流露出些許焦慮。
在這荒郊野嶺上兩天,她原本的端莊典雅也被風沙遮蓋,多出來幾分憔悴的美感。
“這兩天,讓你跟著受苦了。”宇文歡流露出罕見的溫柔,幫著女人擦去臉上的一抹灰,隨即看看少年,又歎息一聲。
昨天陳燁帶兵來過,只不過少年渾身的骨頭稀碎,實在經不起車馬顛簸,讓他們留下物資以後先回去了。
他原本想著,讓婁昭君也跟著回去的,但她執意要留下。
“再過兩天,這小子是練炁士,恢復的速度比常人快多了,等他骨頭長好些,先拉回奔霄閣休養吧。”
宇文歡說著,眉宇間的憂慮絲毫沒有減弱。
少年身體的各個方面都在恢復,但人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歸根結底還是心神上的創傷。
他瞥了眼被扔在一邊的和尚腦袋,獨自呢喃道:“你小子,到底看到了什麽?”
第三天清晨,少年終於睜開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胡子拉碴、頭髮油膩的男人臉。不遠處,一個仿佛畫中走出來的女人,一手支著頭正在小憩。
“你小子可算醒了,老子還想著挖個坑,就地把你埋了呢。”
已經三天沒合眼的宇文歡,臉上流露出一絲欣喜,隨後就是一陣笑罵。
李長樂晃了晃腦袋,還是有些頭暈,不過神志總算恢復。
“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宇文歡隨即問道,“你到底遇見了什麽麻煩,那和尚又是什麽人?”
李長樂瞬間反應過來,趕忙看向一旁的木劍,可他現在渾身被紗布包裹,還未長好的骨頭根本用不上力氣。
宇文歡皺著眉,把木劍遞到他面前。
少年盯著木劍,木劍當中沒有任何反應,只剩下元柔微弱的氣息殘存,無法確定生死。
“到底怎麽回事!”
少年搖搖頭,依舊試圖跟桃木劍當中的鬼魂溝通。
宇文換聲音低沉,“如果真有什麽厲害的對手,咱哥倆一起殺!”
“不知道。”
李長樂苦笑一聲,“元柔似乎出事了,然後我又宰了那老和尚,剩下的我全都記不起了。”
宇文歡皺著眉,“這和尚是哪個廟的,等你養好了傷,老子帶兵跟你過去。”
“不知道。”李長樂說著,眼神中閃過一絲陰狠,“沒關系,人頭留著,總會知道的。”
宇文歡拍拍他肩膀,“先把傷養好。”
“放心,我沒那麽脆弱。”
兩人說話間,婁昭君也緩緩睜開眼睛,臉上瞬間流露出溫柔的笑意,十分熟絡地來到兩人身邊,“小樂,你可算醒了。”
宇文歡眯眼笑著,指了指身邊的美人,又衝著少年一挑眉,“來,叫聲嫂子。”
“嫂子,這幾天辛苦您了。”
李長樂同樣是不失禮貌地笑容,看看兩人這憔悴的樣子,就知道他們這幾天是怎麽過的,對於女人的這份感激,他切切實實發自內心。
婁昭君抿嘴一笑,大大方方道:“小樂,你既然喊我一聲嫂子,就不要說這種客套話,嫂子這幾天沒白忙活,很開心。”
而且,她從父親和妹妹那裡已經知曉,如果沒有這個少年的話,婁昭琳很可能回不了鎮北城,不說別的那些牽扯,單是這份恩情她也認了。
宇文歡在旁大大咧咧地揮了揮手,衝著少年開玩笑道:“欸,光喊一聲嫂子多沒誠意,來,給嫂子磕一個。”
渾身被包裹成粽子的李長樂氣笑了,衝著男人用口型比劃了個“你大爺的”。
隨著少年的清醒,荒原上的氣氛頓時輕松不少。
宇文歡本想著發信號,讓手底下的兵把三人接回去,卻被少年給拒絕了。
可能和元柔說的那個什麽大陣有關,他對鎮北城有種天然的排斥,前兩天在鎮北城過得小心翼翼,總算沒惹下什麽麻煩,現在如果回去的話,一定又會有一連串的事故。
宇文歡也沒多說,就陪著他在荒原上恢復。
練炁士的恢復能力著實強悍,少年醒來以後,又可以主動調用靈炁,不過一天的時間,身上的斷裂的骨頭已經全部複位。
宇文歡摩挲著下巴, 看著已經能勉強走路的少年,不由得開始咂咂嘴。
“特娘的,練炁士就是不講理,你說我現在開竅還來不來得及?”
李長樂想了想,一臉認真道,“當初我被鏡子砸了一下,然後就開眼了,你要不要試試?”
“滾蛋。”
李長樂微微一笑,隨即一臉正色,“說真的,這幾天辛苦你和嫂子了。”
宇文歡笑道,“你要是再說這種屁話,以後就不用做兄弟了。”
“欸。”李長樂一臉認真,“你皮糙肉厚,我是擔心嫂子,嬌滴滴地陪著你在這荒郊野嶺受罪。”
宇文歡一臉得意的笑容,回頭看了眼婁昭君,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明天早上我就要南下,這幾天風餐露宿,你也趕緊帶著嫂子回去吧。”
李長樂估摸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情況,再恢復一夜,騎馬趕路是沒有問題的。
宇文歡點點頭,突然掏出那塊玉符,拋給了少年。
“這不是你跟嫂子的定情信物嗎?”李長樂一臉茫然,隨即又是一陣惡寒,“我可是隻把你當兄弟,你想幹什麽?”
“滾滾滾!”宇文歡氣笑了,“我跟你嫂子商量過,這東西在我身邊也沒用,又似乎是件法寶,你先拿著用,等下次見面再還給老子!”
李長樂微微一笑,直接放進了懷中,倒是半點也不扭捏。
“對了,我在拓跋淵那裡訂了一把刀,三個月後記得去取。”李長樂突然想起來,開口提醒道。
宇文歡嘿嘿一笑,“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