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崩潰的老道人開始哭訴,“那時候我就發誓,我一定要一步一步一步,走到這大道的最高,我要成那至高的仙!”
“哦。”李長樂淡淡地回應了一句,留神瞬間掠出,把那團血肉炸成了一攤爛泥。
他微微歎了口氣,語氣波瀾不驚,“把大道寄托在這團惡心的東西,把修行凌駕於一城的無辜百姓,不覺得這大道也太窄了嗎?”
老道人瞠目欲裂,一下子徹底崩潰,“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我連給那些世家豪閥當狗都不配!”
“好,我告訴你。”
李長樂一劍劃過了老道人脖子,繼續道,“豪閥斷了你的路,那就去殺豪閥啊,關這些百姓什麽事。”
“說得好聽,我等著看,看你怎麽死!”
老道人憤恨地看著少年,說完便咽氣了。
老刑看看身邊的捕快,大眼瞪小眼,又看看一臉從容的少年:“就,就這麽簡單?”
李長樂點點頭,“是你們想得太複雜了。”
“哦。”
老刑總覺得怪怪的,本以為會是什麽驚天動地的大陰謀,原來就只是個江湖騙子罷了。
“把這段時間分發出去的平安符全部收繳,集中焚毀。”
李長樂說完還不放心,以這老道士的能力,死後障眼法應該會自動破除,但是以防萬一,他還是走了一趟亂葬崗。
回到縣衙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
黎明帶著一眾僚屬,正在縣衙門口恭敬等待。
“多謝李仙師,感激之情下官無以言表。”黎明一臉真誠,再次衝著少年作揖。
李長樂歪著頭,“無以言表?”
黎明一愣,趕忙笑道,“縣衙府庫的大門已經打開,仙師有什麽需要,任憑君取。”
第一次進入縣衙的時候,李長樂其實就已經知道,這鬼地方絕對沒什麽油水,隻當是順手斬妖除魔罷了。
可當他進入縣衙府庫以後,還是被那一貧如洗的景象給震撼到了。
他一臉狐疑,看向身邊跟隨的黎明,“你管這叫府庫?”
黎明有些尷尬,“前線吃緊,縣城府庫值點錢的東西都被征收,給將士們換軍餉了。”
李長樂環視著空蕩蕩的架子,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十卷書籍,也是因為沒辦法換錢才留下來的。
“你是個好官。”李長樂瞥了他一眼,眼中帶著幾分讚許。
“談不上好,隻希冀著少死點人罷了。”黎明苦笑一聲,“只可惜現在這個情況,也不知道州城還能守幾天。”
李長樂不再言語,拿走了那卷堪輿圖,目光在架子上巡視,都是些案件的卷宗,對他沒多大意義。
“李仙師恕罪,要不下官籌集百姓,為您募捐?”
黎明額頭上微微冒汗,自己等於是擺了這位一道,也生怕對方發怒。
李長樂擺擺手,“還是少餓死幾個人吧,我受不起。”
他說著,目光看向了一卷泛黃的書籍,“這是……”
“哦,這本也不知道是哪位前任縣令留下的,下官翻過兩頁,言語晦澀難懂……”
李長樂根本沒聽進去,已經拿起書開始翻閱。
依舊是手抄的線裝本,藍色封皮上一個字也沒有,扉頁寫了三個字《黃庭經》,分上下兩本,分別又用小字標注“內景”和“外景”。
他簡單翻閱了兩頁,眼睛瞪得越來越大,抬頭看向黎明,“當初,那老道士來過府庫沒?”
“來過,一開始以為他是騙子,籌了點錢就把人打發走了。”
“哈。”李長樂笑了一聲,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黎縣令,這兩本書我也拿走了。”李長樂晃了晃手中的書籍。
“請便。”
一股莫名的興奮湧現在少年心頭,此前他已經仔細研究過竇暮的手劄,再配合這兩本書,他終於能構架起自己基本的功法框架。
越看書上的內容,李長樂越是興奮,尤其是那本《內景經》,對於他現在稀爛的開眼根基來說,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他一時間氣血翻湧,恨不得就在這府庫裡面開始閉關。
“黎縣令,我暫時不走了,你能否為我準備一間屋子?”
“好說,下官這就讓人安排。”黎明點點頭,更多的反而是欣喜。
事情解決太過輕松,誰知道是否真的解決,少年能夠再留一段時間,無疑是最穩妥的。
李長樂原本以為,這次閉關頂多也就三天時間,可不知不覺間居然用了二十多天。
配合著竇暮留下的修行手劄,他一門心思地研究那本《黃庭·內景經》,慢工出細活,收獲也是喜人。
原本稀爛的開眼根基,總算有了質的突破,就連他換骨境的修為也得到了大幅提升,隱約已經摸到了初期的門檻,距離突破到中期,似乎就差一個契機。
不僅如此,李長樂還抽空煉化那柄留神,配合著《黃庭經》的行炁法門,效果居然意外地好。
他原本預計,在全身心投入的情況下,完成留神的小煉也需要半個多月,現在居然隻用了十二天,而且這還是分心下的結果。
至於小煉後的留神,威力提高了至少四成,對於自身靈炁的消耗反而降低了一些,現如今他一口氣還是只能使用兩次,但用完至少不用擔心虛脫暈倒。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留神劍附著的那片空間,他現在終於可以自由存取東西了。
李長樂曾經試圖自己進入那空間當中,但那裡天然排斥一切有生命的物質,不但他進不去,甚至連桃木劍都放不進去,不過長纓可以。
每一天的修行收獲都幾乎是肉眼可見,李長樂也越是投入,幾乎達到了一種忘我的境界。
“李仙師。”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天了,從來未曾打攪過他的黎明,這天突然前來,突兀地敲響了房門。
“進來。”
李長樂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從入定當中拉回來心神。
“實在抱歉,打攪仙師清修了。”黎明一進門便趕緊拱手告罪。
“前線出問題了?”李長樂並沒有怪罪,一下便問到了根本上。
他現在的感知能力超乎尋常,在沒有刻意去屏蔽那些信息的情況下,還是隱約能夠察覺到發生了什麽。
前線的戰事越打越艱難,後方縣衙的人自然也就多了,征兵的、征糧的,以及各種瑣事的協調。就這麽一個人口不足萬戶的小縣城,黎縣令卻幾乎睡不成一個囫圇覺。
黎明頂著兩個黑眼圈,疲憊地點點頭:“東邊的山陰縣出了叛徒,給羌兵打開了城門,現在已經失守,馬上就會打到這邊。”
“需要我幫忙守城?”
李長樂開口詢問,他也算無意間得了人家天大的好處,這點忙他很樂意去幫。
黎明麻木地搖了搖頭,“不,不用,守不住的,下官也已經接到命令,帶領全縣百姓撤離。”
李長樂默不作聲,現如今桃林縣只剩下一些老弱婦孺,如何跑得過那些胡人士兵?
黎明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函,雙手遞過去道:“李仙師拿著這個, 可以進入州城然後向南離開。”
李長樂沒有去接那封信,“我可以幫你殿後,給你爭取一些撤離的時間。”
“怎敢讓李仙師為此搭上性命。”黎明苦笑一聲,隨即卻話鋒一轉,“不過,您若真有心幫我們的話,可以拿著這封信去州城,相比於桃林縣,那裡更需要您的力量。”
李長樂依舊沒接過信封,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直把他看到有些心虛。
黎明乾咳一聲,隨即笑道,“沒錯,下官一開始的打算,就是請您鎮守州城。”
“那你們怎麽辦?”
“州城地處要衝,如果現在失陷,將會多死十萬人!”
黎明沒有回答,似乎又回答了那個問題。
李長樂看著他,他也看著少年,坦坦蕩蕩,無所畏懼。
“好,我答應你。”
李長樂接過信封。
“先生大義,黎某,拜謝。”
眼見少年接過信封,黎明突然站直了身體,恭恭敬敬用儒家的禮給少年作了一揖。
“我只能說盡量幫你們守。”
黎明點點頭,“當然,黎某也不敢要求您死戰,只要能拖到江北戰線構築起來,我們至少還能守住半壁江山。”
李長樂歎息一聲,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還請先生速速動身,黎某也要抓緊組織人手撤離,我們州城再會。”
黎明也不再廢話,又風風火火地離開。
李長樂隨手一掃,將所有家當全部裝回留神當中,要了一匹快馬朝著州城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