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隨筆之三害 第21章：亂起青雲之以和為貴（2）

上海，青雲門下產業，被稱為銷金窟的玉華彩樓二樓，清風明月包廂中。

包廂內只有六個男人，主座上坐著的正是被稱為“師老”的青雲門“影子掌門”:師廣新。

師廣新年方六十，生的富態，肥頭大耳，在青雲門內的地位一直很高。

師廣新左右兩側分別坐著譚茂德、何合，年齡均五十以上，都是青雲門叔父輩的人物。

下首有三人，正是青雲三蛟，此三人乃是青雲門一萬八千幫眾裡，最為出色的三人。或最有經商頭腦，或武功最強，或勢力最大。

三人從左到右，依次為:

平海蛟:林懷勒。

衝雲蛟:方飛雲。

纏山蛟:雷山。

江湖上的幫派掌門之位，並非是父死子繼，也不一定是師父傳給弟子。

如果要將掌門傳承方式分類，那大約有三種:選舉、比武、指定。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

而江湖之中唯一顛簸不破的規矩就是拳頭！

無論這三種方式再怎麽變，都離不開一個，誰的拳頭大，誰能當掌門。

而這就是千百年來江湖自己發展出來的傳承模式。

看到這裡，又會有人問了，為什麽?

首先，很簡單，因為個體武力的膨脹與江湖對於高手的追捧。

無論是選舉還是比武，本質上都是為了選出最強大的人當掌門，亦或者是最強大的勢力。

而這又衍生出了三種江湖幫派的管理層搭配模式，亦有不同的管理模式。

第一種，在最開始的時候，江湖上的幫派往往是武功最高的那個人當掌門，大家都是練武的，只服武功比自己高的。所以，這種樸素的觀念也得到了武者的一致認同:武功好的當掌門。

但是一個幫派要想發展壯大，就不能僅僅只有武夫。

還需要白紙扇、軍師、謀士、幕僚、會計、商業人才等管理型的人才。

於是，武功高的掌門通常會配備若乾上述的管理人才，負責管理幫派的產業、帳目等。

而這種模式可以稱為:武-文搭配。

好處在於，其基層產業管理人員比較固定，不會因為掌門更替而發生大的變動。

壞處則是由於掌門不懂商業，甚至不太懂管理，因此對於內部的掌控較弱，有的甚至會有內部貪腐，掌門甚至會被架空。

而又，由於這種掌門是純粹的武夫，有的腦子比較笨，但就是武功很高。這種人乾起蠢事來，甚至會連累整個門派。

第二種，就是由第一種衍生出來。

當一個門派規模很大之後，擅長商業、管理，城府比較深沉的人才就會冒頭。他們不甘心屈於武夫之下，便會想辦法當上掌門。

至於自己不能打，那也沒事，可以培養能打的手下，或者花重金找能打的江湖高手幫自己。

江湖上，認錢不認人的一大把。

或者直接去“閻羅”請殺手，總之，辦法有很多。

自貨幣產生起，能掙錢的在哪個朝代都是人才。

這種模式可以稱為:文-武搭配。

好處有很多，比如門派發展很快，很能掙錢。

但是同樣的，這種模式最大的缺點就是掌門很容易死。下毒、暗殺、偷襲、陷阱;只要想，有各種方法致人於死地。

就算是始皇帝，不還會碰到“圖窮匕見”嗎?至於其他的，請參考《刺客列傳》。

那麽第三種，就牽扯到家族了。

前文說過，大乾朝的基層是宗族。

(就筆者的親身經歷而言，家裡有族譜，我爺爺那就有一本。前些年，爺爺和二叔還去祖墳上過墳，還有一個祠堂，也就是說直到二十一世紀，宗族觀念在老一輩那深入人心。)

宗族與門派的關系，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彼此又不相同。

在尚武的大乾朝，整村整村的人習武，是很常見的事情。古代有的武術，就是從老農耕地的動作演化而來的。

而且，即使是現代，劈柴、掄大錘，也是一些拳擊手練習力量會采用的方式。

那麽，當一個門派被多個家族架空的時候，就會出現第三種模式:傀儡掌門模式。

幫派之中的人會娶親生子，會入宗族，為了在幫派中站穩腳跟，也會和同鄉，乃至同族的堂、表兄弟一起抱團。

有的幫派在發展之初，就是鄉親抱團自保。而後有人武功很厲害，或者混出了名堂，那就會成立一個幫派，就會招募更多的同鄉、同族的人。

這樣做當然有好處，那就是戰鬥力很強，且成員之間關系好，一個受傷或者死了，那麽其他人往往會拚命為他報仇。

壞處自然也有，那就是初代一死，後續掌門可能會被架空。畢竟不是說高手的孩子一定是高手。

當然了，現實情況更加複雜，三種情況有的都兼而有之。

那咱們再來說回青雲門的掌門選舉規則，五年一選，由叔父輩有資格的選，這些有資格的被稱為“青雲元老”。

其中，師廣新師老，就是“青雲元老”中威望最高的那個，威望高的原因不僅是他城府深、辦事狠，還有勢力大。

說回正題，且說“清風明月”包廂內。

師老開口道:“所謂一入江湖歲月催，如今我也六十有四了。想當年，我也像你們一樣，坐在這裡聽著叔父說著這些廢話。”

眾人一起給面子笑笑，氣氛有所緩和。

笑過之後，師老嚴肅道:“不過，即使是廢話，我還要是要說。三位均是青雲門內傑出的青年才俊，雷山武功最高，方飛雲勢力最大，林懷勒辦事最穩。說實話，很難選。”

“而且，我知道各位都有叔父支持自己，三位怎麽想的，我也明白。因為當年我也是這麽想的。”

“咱們雖是江湖門派，但也是有規矩的。今日找你們來，便是重申一下規矩。”

“一，不做朝廷鷹犬。”

師老的眼神掃過，在方飛雲的臉上多停留了一會。

“二，不可買凶殺人。”

這一次，則是多看了林懷勒幾眼。

師廣新說完沉默了很久，隨後道:“我知道，你們或許覺得我是老古董。但，江湖，就要有江湖的規矩。壞了規矩，只會讓你自己自絕於江湖。”

“我話說完，讚同還是反對都無所謂。”

“只希望你們能聽進去，下次做事的時候留一線。”

宴會不歡而散，青雲三蛟離開後，包廂內只剩下了師廣新與譚茂德、何合，何合像他的名字一樣，是個老好人，更像他的外號一樣:和氣公。

何合道:“師老大，當年的仇就過去吧。七大派已經成立了這麽多年，有些事放不下又如何呢?”

師廣新擺擺手，道:“你能忘，我不能。當年朝廷對青雲門下手，我們斬雞頭燒黃紙的兄弟死了多少?這個所謂的七大派還不是想把我們像狗一樣栓起來?”

“你想當狗嗎?”

何合哀歎一聲，不再反駁。

譚茂德暗自搖頭，道:“那師老覺得，他們三個選誰比較好?”

師廣新沉默了一會，道:“我知道，你收了方飛雲的銀子。”

“幫派，不是某一個人的幫派，如果勢力最大，銀子最多就能當，那還要我們選幹嘛?幫派，要平衡。”

譚茂德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道:“我明白了，銀子我明天就退回去。”

師廣新點點頭，便起身離開了。

何合安慰了譚茂德一句:“老譚，師老大也是為了幫派。你別怪他。”

包廂裡只剩下譚茂德一個人的時候，他自斟自飲一杯酒，嘴角不屑一顧的道:“平衡?你TM以為自己皇帝老子?朝廷想搞平衡，所以有七大派來分武盟的權。 ”

“你想搞平衡，就想扶林懷勒或者雷山上位。”

“平衡?真TM的霸道，憑什麽你說什麽就什麽?”

“為了幫派?誰不會說自己為了幫派?我不是為了幫派?不和朝廷同路和誰同路?”

譚茂德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喝盡。自言自語道:“真的為了幫派好，就不要想當個老古董一樣的攔路石。還嫌當年死的人不夠多?”

譚茂德再倒第三杯，又是一飲而盡，“朋友，出來吧。”

一個身穿雜役服的店員推門進來，恭敬的遞給譚茂德一個小盒子，道:“譚老爺，這是屈大人給您的。”

“還有嗎?”

“還有一句口訊，屈大人說，朝廷知道您是忠心的，當年師廣新之所以還留著，是朝廷不想將青雲門趕盡殺絕。屈大人說他知道你們多年兄弟情誼，只要您將同樣忠心的方飛雲捧上去。朝廷可以留師老一個善終。”

“如果出了什麽意外，那朝廷為了穩妥，可能會快刀斬亂麻。”

譚茂德眼眸低垂，點點頭，道:“我明白，只是你這樣來見我，不怕被人發現?”

店小二一臉茫然的道:“您說什麽?我是店小二啊，您要是吃好了，我就收拾。您要是沒吃好，那就慢慢吃。小的等著。”

譚茂德笑笑，收起小盒子，起身道:“收拾吧，這是賞你的。”

店小二接過碎銀子，做一個長揖，大聲道:“謝賞！譚老爺有空常來！”

譚茂德離開後，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蚊子聲小聲道:“呵，錦衣衛啊錦衣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