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富態的縣尊滿臉冷意,看向窗外冷哼一聲,但低頭看向面前桌上的玉如意時,又露出喜悅神色。
“這鍾家倒是個懂事的,只是這李超也太死板了一些。張青那個泥腿子沒了就沒了,我都讓鍾家給他兒子二十兩。他還違逆本縣尊,真是豈有此理。”
“就是,您做事自有您的道理,那二十兩足夠張青的小兒生活幾年了。這李超就是性子太直了,待我去開導他一番,讓他明白縣尊的用意,他自然也就不會再鬧騰了。”旁邊站著的師爺立馬諂媚的笑道。
“嗯,你且去好好開導開導他,告訴他,別那麽死腦筋。”
“是”
書房外,師爺打開了書房門,看著一身黑衣的李超,收起了滿臉諂笑,一臉嫌棄的說道。
“李捕頭,縣尊判令已下,不會再更改的。他那般做法對那張家小兒也是最好的結果。”
“可笑,如此不公判罰,你居然還有臉面說是最好結果,真是恬不知恥、”
“哼,縣尊高瞻遠矚,他的見解你這死腦筋果然看不明白。”
“你試想若那三家小兒若真被判入獄,基本此生無望。那鍾氏三家又豈肯善罷甘休,張家小兒孤身一人,又豈能承受那三家後續報復。”
“你們這是歪理,殺人償命這是我大夏律令明令之事,若遇事都如你們這般避重就輕,徇私枉法,置我大夏律令如廢紙,我大夏律令尊嚴何在,我大夏朝廷威嚴何在。”
“李超,你要搞清楚,在這灌縣,縣尊大人就是天,縣尊大人的吩咐你照辦就是,無需你多言置喙縣尊大人的做法。”師爺說著提高了聲音。
“你們這是草菅人命。”
“哼,李超,你不要不識抬舉,你只是一個小小的捕頭,要不是縣尊大人看你平日盡忠職守,才一直對你多有忍讓,不然你這捕頭早就做到頭了,盯著你這位子的人可不是一個兩個。”
“你們。。。。。。真是蛇鼠一窩,我絕不容你們如此顛倒是非,這捕頭我可以不做,但我一定要為張家小兒討個公道。”李超說著脫下了黑衣捕快服和佩刀,將其扔在在了地上,隨即轉身離去。
“公道?哼,縣尊的話就是公道!”師爺冷哼一聲,看著離去的李超低語道。
......
張宇清小院外,一身便衣的李超來到門前,看著眼前不高的院門,突然覺得難以邁開腳步。以前面對窮凶極惡的大盜,自己也未曾怕過分毫,可是今日卻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原來自己竟連一小童的公道都給不了,自己原本奉為神明的律令面對縣尊竟如此蒼白無力。看著眼前的小院,李超心中五味雜陳,但最終還是伸手敲響了院門。
“是李捕頭嗎?”一個稚嫩中帶著喜意的童聲響起,院門隨之打開。“是不是小山他們三個人又被抓起來啦?”
看著張宇清那期待的眼神,李超心中更是難受,蹲下身雙手扶著張宇清的肩膀艱難開口,
“對不起,小宇清,是我無能,為你父親討不來公道。”
張宇清聞言臉上的喜色褪去,一股悲意湧上心頭,眼淚又滑落了下來。
“這樣的結果其實你早已知道,不是麽。”楊一凡的聲音卻是傳了過來。“這灌縣山高路遠,那縣尊在這裡是隻手遮天,平時你可能未觸犯於他,他自然懶得跟你計較,如今你當堂駁斥於他,他又豈會聽你的。”
“是啊,我早就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我只是不甘心。”李超低語。
“你走吧,宇清的公道我自會幫他討回。”
“你怎麽討回?”
“憑我手中之劍。”
“不可,你以劍傷人,又與那做害的三小兒何異。”
“自然有異,若宇清無法得到公道,那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亦為他拔劍,這一劍隻為一個公道。”楊一凡看著李超的眼神堅定說道。
李超看著面前堅定的黑衣少年,突然覺得心中有什麽東西要鑽出來,可是卻又什麽都說不出口,隨即失魂落魄的轉身離開了小院。
楊一凡看著離去李超,隨即俯身抱起了張宇清。
“宇清,你要好好記住這個人?如果以後有機會你要報答他。”
“報答他?他不是沒有為我爹討回公道嗎?”
“他雖未為你爹討回公道,可他為了你已經付出了自己的所有了,以後怕是連捕頭都沒得做了”
“李捕頭,他。。。”
“所以,你必須要記著他的恩情,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
“我知道了,一凡哥哥。那我爹。。”
“你爹的事我會為你做主的。”楊一凡摸著張宇清的頭堅定的說道。
......
煙雨樓中,李超一人坐在桌前,桌上放著一壺酒和一隻酒杯,他看著外面的明月,心中愁思密布,烈酒一杯接一杯的下肚,可是心中的愁意卻更深了。
突然,一支白皙的手拿著一隻酒杯放到了桌上。
“李捕頭真是好雅興啊,晚上不去巡邏,居然有閑情在這喝酒。”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傳入李超耳中。
李超看向對面已坐下錦衣男子,皺眉問道,“你是誰?”
“你可以叫我阿龍。”
“我與你並不相識。”
“是,我只是有點好奇,一個鐵面無私、盡忠職守的捕頭怎麽會放下公事,在這獨自飲酒?”
“公事,呵呵......我已不是捕頭了。”
“哦?那看來那張家小兒的事是沒有轉圜余地了?”
“你知道張宇清的事?”李超警惕問道。
“今日堂審之時,我就在堂外,沒想到區區二十兩就買一條人命,真是讓我開了眼界。 ”
“是啊,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值二十兩。哪怕證據確鑿,罪犯認罪,我也無法將其繩之以法。”李超無力的說道,又端一杯酒飲下。
“所以,你就這樣放棄了?”
“不放棄,又能怎麽樣?之前身為捕頭,面對江洋大盜我也不曾有分毫害怕,可是面對縣尊,我連一孩童的公道都給不了。更何況如今,我連捕頭都不是了,我又能做什麽呢?”李超說著感覺杯中的酒又苦澀了幾分。
“原來城內傳言李捕頭鐵面無私,盡忠職守只是一句虛言。面對這不平之事,一個相識兩日的少年尚敢為之拔劍。沒想到,李捕頭堂堂一三尺男兒竟如此畏手畏腳,裹足不前。”
“你說什麽?”李超聞言怒道
“那縣尊在這灌縣雖可算得上隻手遮天,但也不是沒人管的了他。且不論遠在京都的天子,便是這益州的府令,便也可輕松管的了他。”錦衣公子阿龍未曾理會李朝的憤怒,繼續淡然說道。
“你懂什麽,天子遠在京都,根本管不了這裡。而縣尊在州府裡也有靠山,去了州府也沒用的。”李超聞言卻又苦澀道。
“哦?所以,你怕了嗎?”阿龍看著李超突然鄭重問道。
李超聞言卻是有點恍惚,猛然間想起黑衣少年楊一凡,那堅定的眼神。眼神中的恍惚慢慢消失,逐漸變得堅定,隨即看著阿龍一句一字道,
“那少年都不怕,我怕什麽。”
“好,很好,跟我走吧,這公道我們一起幫張宇清討回來。”阿龍看著堅定的李超笑著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