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尋常大戶人家的宅院,沒多大區別。
三進三出,院落天井,打掃得乾乾淨淨,更不見一片落葉。
院中栽種著一棵年歲不小的老銀杏,以及一株叫不上名的歪脖子樹。
東南角落裡,擺放著一個大水缸,裡面漂浮著一朵紅色並蒂睡蓮,散發著絲縷清香。
韓荊好奇地打量著四周:“陳兄弟,白姑娘的閨房是哪間?”
喂喂喂,一上來就問閨房,還想踩點采花不成?啊tui,你個老色批…陳金隨手一指:“那間便是。”
“這麽大一個宅子,都是白姑娘一人操持麽?”
韓荊讚不絕口,“真是個賢惠的好姑娘啊。”
說話間。
兩人來到客廳。
陳金給韓荊倒了杯涼茶,韓荊伸手接過:“陳兄弟,白姑娘今年芳齡幾何?”
句句不離白姑娘,你這是中邪入魔了嗎…陳金在心裡吐槽了一句,想了想道:“好像是……虛歲三十二。”
“三十二?看著不像啊,跟十八差不多,白姑娘是懂保養的。”
韓荊扳著指頭,略微算計,“白姑娘比我還小三歲。”
“韓大哥,你都三十五了?”
陳金吃驚地看著韓荊,“還沒成家?”
在古代,男子二十四五歲成親,便已經算晚的了。
二十七八還沒對象,是要被人戳脊背骨的。
像韓荊這種,本身條件不差,三十五歲還沒成親,都足夠判刑了。
“慚愧慚愧。”
韓荊老臉一紅,“年輕時心無旁騖,隻想練功,出人頭地,進入禁武司以後,一心想要立功升職,不知不覺,就三十五了…歲月不饒人啊。”
“陳兄弟,你別看我三十五了,我現在每天早晨醒來,都能在被子裡搭這麽高的帳篷。”
說著,韓荊用手比劃了一下。
你的劍或許更長,但我的匕首,比你更鋒利…陳金清眉微蹙,假咳兩聲:“韓大哥,我對你早上搭帳篷這件事沒啥興趣。”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韓荊趕忙道歉,“那、那啥……白姑娘可曾許了婆家?”
“許了。”
白婕跟陳浪是童養媳娃娃親,因此陳金這話,也算不得扯謊。
“哦。”
聞言,韓荊眼中的光芒,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
臉上難掩失落之色。
但很快,他便恢復了昂揚的鬥志。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工夫深,鐵杵磨成針…只要鋤頭舞得好,哪有牆角挖不倒…韓荊,不要輕易放棄,一定行的…明白!
正當韓荊暗自大氣,聽得陳金突然話鋒一轉:“……但人家不要。”
“啊?”
韓荊又驚又喜,砰的一聲,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像白姑娘這麽溫柔賢惠、成熟高貴的姑娘,到底是哪個烏龜王八蛋瞎了他的狗眼?”
那個烏龜王八蛋就是我爹…陳金不想在這件事上,跟韓荊繼續下去,決定談回正事:“韓大哥,你有所不知,白姨平日裡把楊庚壯視作兄弟……”
“楊司丞也便是我韓荊的兄弟!”
不等陳金把話說完,韓荊拍得胸脯如山響,豪氣乾雲,“陳外甥……啊不,陳兄弟,你就直說吧,要我做什麽?”
“我白韓荊,赴湯蹈火,義不容辭!”
我勒個擦,為了區區一個女人,連自己的祖宗姓氏都要改了嗎…陳金身子前傾,湊近了些,低聲道:“沈府滅門一案,倘若真是妖魔所為,巡夜人為了維護自身利益,必定不會承認。”
“而京兆尹慕天恩,也懷疑此案凶手是妖魔,因此請了咱們欽天監的人協助勘察凶殺現場。”
或許是因為興奮充血,聰明的智商以每秒百米的速度,一下子就佔領了腦子高地。
聽了陳金的話,韓荊瞬間明白:“你是擔心巡夜人勾結咱們欽天監的人,陷害楊兄弟?”
“不錯。”
陳金點頭。
“應該不至於吧。”
韓荊皺著眉,沉吟道。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前世的職場經歷,讓陳金習慣了先以惡看人。
這種習慣,雖有弊端,但很多時候,確實也能避免自己陷入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之中。
更何況,朝堂之事,勾心鬥角,錯綜複雜,比職場的水更深。
陳金不得不以最壞的打算,做最充分的準備。
“嗯,仔細想想,陳兄弟你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韓荊捏著下巴,頷首道,“誰也不敢保證,欽天監就沒有壞人。”
“事不宜遲,遲則生變,我這就去一趟觀星樓。”
說著。
韓荊霍然站起身來,眼神炯炯,折射出一縷堅毅的光芒:“誰要是膽敢與巡夜人勾結,陷害我家楊兄弟,老子親手擰下他的腦袋。”
“不急不急。”
陳金欠身而起,佯作挽留,“吃完飯再去也不遲。”
“等我回來再吃。”
韓荊風風火火的,如飛毛腿般,衝出了鎮獄司。
這時候。
正巧白婕從廚房裡端菜出來,目睹韓荊狂奔而去的背影:“我菜都快炒好了,姓韓的怎麽溜了?”
“幫我們去欽天監打聽消息。”
陳金微微一笑,從白婕手裡接過了一碟燒豆腐,深深吸了一口,“好香,早飯沒吃,忙到現在,都快餓死我了。”
“那你先吃,我給你盛飯。”
白婕便欲轉身。
“不了。”
陳金擺擺手,“還是先等等韓荊。”
“盡歡……”
白婕遲疑了一下,“楊庚壯那混小子到底出了什麽事?好端端的,為何會卷入什麽滅門案?誰被滅門了?”
情知無論如何也瞞不下去,陳金沉默少許,終究還是一五一十地將事情全部說出。
白婕聽完, 面色慘白:“沈府被人滅門了?這、這……”
更重要的是,沈府滅門案,正巧發生在與他們衝突之後不久。
如此一來,楊庚壯的嫌疑就更大了。
甚至,在最後,連巡夜人也被牽扯了進來。
以楊庚壯現在的處境,似乎已是在劫難逃必死無疑了。
“都怪我……”
白婕淚眼婆娑,滿臉自責,“我昨天若是忍氣吞聲,就不會跟沈府的人發生衝突,說不定、說不定……”
說到這,她再也撐不住,“哇”的一聲,掩面而泣。
陳金輕輕將白婕攬入懷中,柔聲安慰道:“白姨,你昨天的做法,沒有一絲不妥,所以不必自責。”
“這件事是有人故意跟我們鎮獄司使絆子,就算沒有昨天的衝突,他們照樣會另想法子,對付我們。”
“現在我們要做的,不是自責,而是想辦法把楊大哥救出來。”
白婕抬起頭來,梨花帶雨,哽咽道:“可、可是,到底是誰要跟我們過意不去呢?”
“不知道。”
陳金目光一沉,神情嚴肅,“但我遲早都會把它揪出來!”
深呼吸,白婕穩住情緒,擦拭著眼角的淚痕,擔憂地望著陳金:“盡歡,萬事小心些……可惜我力弱,不能幫你,隻好祈願你和楊庚壯,時來運轉,否極泰來……”
時來運轉?時運如此縹緲的東西,又豈是僅靠祈願就能操控改變的,事在人為…想到這,陳金突然一呆:“嗯?”
在那一瞬間,好像想到了些什麽,眼前驀然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