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房門,陳金應了一聲。
又磨蹭拾掇了一會兒,這才慢悠悠的,起身開門。
霎時,陽光滿眼,璀璨明媚,好像整個世界突然扁的亮堂清晰了許多。
“武者果然不一樣,連視力都提升了不少。”
陳金伸了個懶腰,“瞅這太陽,都快一點了吧,難怪肚子餓了。”
正要邁步。
突然,地上有硬物硌腳。
陳金低頭一看,竟是一粒碎銀,撿起來掂量了一下,足有八錢之重。
喲,許白嫖附體?
不對…可能是我運氣提升了的緣故…陳金心安理得地將碎銀揣進錢囊,朝著飯廳走去。
鎮獄司雖是正經衙門,卻又與其他衙門不同,是一座三進三出的陳家祖宅,只不過門上懸掛著禦賜的“鎮獄司”匾額招牌。
穿過內院,來到飯廳。
誘人的飯菜香味,飄出門外,就跟鱔魚一樣,死命地往鼻子裡鑽。
“咕嚕~”
陳金吞咽了一口唾沫,肚子開始不爭氣地叫喚了起來。
這時,飯廳裡傳出楊庚壯有氣無力的聲音:“白姨,我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能不能先開動?”
他是個武者,食量大的同時,餓得也很快。
“不行!”
白婕回絕得十分乾脆,“現在盡歡是一家之主,他不上桌,誰敢先動筷子。”
“我不動筷子。”
楊庚壯盯著滿桌的菜肴,為了保溫,全都扣著盤碟,卻抑製不住香氣外泄,不由得吸了口嘴角的哈喇子,“我用手抓。”
啪!
白婕一巴掌將楊庚壯悄悄咪咪伸出的爪子呼開,眉眼一跳:“老娘的玄鐵菜刀呢?”
嚇得楊庚壯趕忙縮手,端身坐好。
眼前這個膚白腿長、丘高壑深、風韻極佳的三十二歲美婦,看似柔弱,卻是個能當街提著菜刀砍人的主兒。
曾提著一把玄鐵菜刀,追著陳浪,跟攆狗似的,喊罵了三街十二巷,一戰成名。
如此潑婦,哪個男人招架得住?
楊庚壯更是惹不起,生怕白婕說到做到,當真提來菜刀。
“這麽潑辣,難怪三十多歲了還嫁不出去……”
楊庚壯埋頭嘀咕。
“你說什麽?”
白婕面如寒霜,美眸中吞吐著銳利的殺機,一隻手揪著楊庚壯的耳朵,耳提面命地道,“老娘再跟你說一遍,你以後記清楚了,老娘之所以沒嫁,不是因為嫁不出去,而是老娘不願意嫁出去,懂嗎?”
“老娘這輩子,生是陳家的人,死是陳家的魂。”
楊庚壯縱是六品武者,在白婕面前,也只能一臉憋屈,苦苦求饒:“白姨,白姨……耳朵,耳朵……疼疼疼,快出血了……嗚嗚嗚……”
便在此時。
門外忽然響起細碎的腳步聲。
如觸電了般,白婕以極快的速度,松開楊庚壯的耳朵,整理衣襟鬢角,換了副溫柔的面孔。
“盡歡。”
白婕嫣然一笑,如小家碧玉,“餓壞了吧,快來吃飯。”
丘高…貌美…膚白…腿長…還會夾子音…完全不像是三十二歲的老女人…這條件要是擱在前世,不用開美顏,就能成為直播界的網紅一姐…甫一看到白婕,陳金立馬有種被驚豔到的感覺。
“原來白姨這麽、這麽哇塞,原主是眼瞎嗎?居然連如此重要的記憶都沒留給我。”
陳金心有怨念。
想必,在原主的心目中,白姨早已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禽獸才會對自己的小姨,括弧雖然不是親的,產生邪念。
按照原主爺爺的想法,當初收留白婕,是奔著給原主他爹當童養媳去的,與陳浪從小一起長大。
結果,長大以後,陳浪秉著“兔子不吃窩邊草”“太熟了不好下手”的精神,一直把白婕當作親妹妹,於是拒絕了白婕這個童養媳。
“老爹,你把路走絕了……”
在封建觀念森嚴的古代,陳金哪敢有半點非分之想。
白婕笑容甜膩,像個剛嫁進門的小媳婦一樣,一邊殷勤讓陳金落座,一邊揭開扣住的盤碟。
好像封印解除了般,飯菜香氣,撲鼻而來。
“咕嚕~”
楊庚壯狠吞口水。
“咦?”
楊庚壯忽然眉頭一皺,“怎麽又有黃瓜?”
“怎的?”
白婕不滿地瞥他一眼,“不喜歡吃?”
“這倒不是。”
楊庚壯一臉鬱悶,有些嫌棄道,“一個月二十多天,每天都吃黃瓜,流的汗都是黃瓜味兒。”
“你懂個茄子!”
白婕雙手叉腰,理直氣壯,“黃瓜清熱解毒,滋陰美容,用處大著呢。”
細嗦用處…陳金拿著筷子,敲了幾下碗沿:“愛吃吃,不吃拉倒,年紀輕輕就挑食起來了,這還得了。”
見陳金幫自己說話,白婕更是歡喜,好像被人精心澆灌的花蕊,笑靨愈發的燦爛迷人:“就是。”
“盡歡,喏,給你加個白姨秘製的烤雞腿。”
“楊庚壯,今天米不夠,你的飯減一碗,不,兩碗。”
區別對待?不公平,我抗議…楊庚壯弱弱地道:“白姨,我下午還要練功呢,沒吃飽怎麽練。”
“就是因為你要練功,吃得又多,每頓大魚大肉,一個月下來,光是飯錢,都得三十多兩銀子。”
白婕喋喋不休,“你那點兒俸祿,都不夠養活自己,每到月末,還得咱家盡歡補貼你……”
楊庚壯頓時又矮了幾分。
沒辦法,他是個武者,再加上又是鍛體階段,食量自然異於常人。
他心裡清楚,白婕說的都是實話。
因此,只能默默低頭刨飯。
闊憐的楊大哥…陳金心有不忍,轉移話題道:“庚壯哥,你快到五品煉炁境了吧?”
“還遠。”
楊庚壯搖搖頭,“想要突破六品鍛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關鍵是沒錢。
他這點兒俸祿,算上養廉銀,只能堪堪養活自己,以及買一些低級的丹藥,每個月還得跟陳金舉債。
“修煉真有這麽難嗎?”
難道不是點一下加號就行了嗎…陳金嘴裡啃著雞腿,含糊不清道。
“當然難了。”
楊庚壯鄭重其事道,“老爺,等我突破六品,到了五品,就給你築脈,讓你徹底擺脫詭面瘡的詛咒。”
“你不怕我把你的元炁全都吸了?”
陳金眨了眨眼。
“吸就吸唄,大不了從頭再練。”
楊庚壯咧嘴一笑,“一回生二回熟,重新修煉,說不定還能查漏補缺,更加容易。”
“等你突破六品再說。”
陳金夾了塊肉,放進楊庚壯面前的碗裡,“你最喜歡的雞屁股,多吃點。”
吃完飯。
白婕在廚房忙活,楊庚壯在院子裡點火燒炭,準備練功。
陳金閑來無事,一時間坐立難安,眼神不住瞟向大門外。
“老爺。”
楊庚壯奇怪道,“你平時吃完午飯,不是喜歡眯一覺嗎?”
“吃撐了,睡不著。”
陳金打了個哈欠,腳板底下就跟抹了機油一樣,“你跟白姨說一聲,我出去走走,消化消化。”
“誒誒……老爺,你要去哪兒?”
楊庚壯在後頭大聲問道。
沒有回答,但見陳金早已如一溜煙般,飛也似的衝出了鎮獄司。
……
大乾帝朝雄踞中州,統禦天下,自詡正統。
而乾元城作為帝之下都,其內城的繁華程度,自不是尋常城池可以碰瓷的。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參差十萬人家。
走在寬闊的街道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不時便有裝飾豪奢的馬車從身旁轆轆碾過。
街道兩側,商鋪房屋,儼然排列,如鱗次櫛比,各式各樣的貨物,琳琅滿目,在前世見慣了燈紅酒綠的陳金, 也忍不住讚歎。
當然,他此番出行,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
“剛翻過了幾座山,又越過了幾條河,蚌鮑妖精怎麽它就這麽多……嘿嘿,吃俺老陳一棒……”
陳金哼著歡樂的小曲兒。
在大街小巷繞了幾圈,沒遇到熟人,不見有人跟蹤。
這才循著記憶,乘坐111路公交車,直奔琴清閣。
“勾欄聽曲……我來了。”
關於青樓的記憶和知識,原主委實貧乏得緊。
什麽私窠、下處、茶室,他連聽都沒聽說過,只知道一般規格的青樓,打茶圍五錢銀子一個姑娘,做花頭二兩,大茶壺二錢,娘姨三錢…而且,全都是道聽途說,從未身體力行。
並非原主沒有那些世俗的**,只因被詭面瘡鬧得身子虛。
再加上,家風正管教嚴,因此不敢出沒於傷風敗俗的煙花巷。
其實我也不是那種人…我就單純的喜歡音樂,想跟那些淪落風塵的奇女子切磋一下彈琴吹簫等技法,僅此而已…陳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不多時,便已來到琴清閣。
一座三層閣樓,巍然矗立眼前。
閣樓裡傳來絲竹管弦的聲音,混雜著鶯啼燕鳴。
陳金整理了一下衣襟,懷揣著激動、緊張、興奮、害怕的複雜情緒,便欲朝著門內走去。
突然,慘叫傳出。
緊接著。
一道人影,從琴清閣二樓,飛瀉直下,哎喲聲中,狠狠砸落街上。
“砰!”
正好摔在陳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