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鳳眉一揚,眸中喜怒交加,冷聲斥道:“賊子,你果然在這兒!”
王重微一挑眉,隻道那老和尚下手真是仁慈,才過去短短四天,這輝月使居然就能活蹦亂跳,還敢在他面前囂張了。
似是聽到了輝月使的斥責聲,又有數道勁風聲響,王重舉目一掃,便見前後左右已各立了一人。
左邊一個,身材高大,穿著麻衣黃衫,面上虯髯碧眼,比輝月使更不似中土人士。右邊一個則是黃須鷹鼻,身材瘦小,套著一件寬大錦袍,頗有一種沐猴而冠之感。
身後一個年齡最大,須發花白,著一身青麻料的長衫,氣度雍容瀟灑,目光睿智幽深,根本不像個武林人士,反倒像個教書先生。只看其他三人站位,隱隱以之為尊,王重大膽猜測,此人便該是那輝月使口中的寶樹王了。
“無知賊子,你可知犯了何等罪過?”左邊那高大漢子瞪著眼,開口向王重質問。
王重瞟了他一眼,淡笑道:“哦?這我倒是不知曉,要不閣下提醒提醒?”
高大漢子哇哇一叫,怒喝道:“大膽,竟敢在本使面前裝糊塗,快把聖火令交出來!”
王重長袖微微一動,兩塊黑色鐵片便落入手中,他高高舉起,道:“你說的是這個?”
“果真是聖火令!”
高大漢子瞳孔陡張,聲音都變了音調,當即大步一踏,凌空掠來,身形曲直變幻,詭異無間,只是一個眨眼,便到了王重身前,大手一揮,朝他手中聖火令抓去。
王重卻是聳肩縮脖,雙腿連踩,沉膝墜肘,擺臂如勾,整個人似化作一隻大猿猴,僅是一步一拖,一跳一躍,便將對手來勢化解,進不了周身三尺。
高大漢子一擊無功,心中微驚,腰身於半空一彎,輕輕拍了一下地面,借著這股微弱的力道,竟又靈巧的飛回圍牆之上。
這身法之奇之快,連王重也歎為觀止,特別是配上那副鐵塔般的身軀,一如巨象起舞於鐵絲之上,矛盾之中竟帶著怪異的美感。
若非他“猴形”大成,能意發神速,縱身如電,換了其他任何人來,就剛才那一下,只怕便已將聖火令搶走了。
輝月使見王重使出這等輕功,也是目露微駭,似是想到當日那可怕的場景。但很快便清醒過來,隻道以那老和尚的功夫,王重與之對拚到如斯地步,傷勢絕不可能好的那麽快,當下心中一定,微帶幾分忐忑地叫道:“王重,我等今日隻為聖火令而來,你若乖乖交出來,當日之事,可以既往不咎!”
王重則舉起聖火令,故意晃了晃,道:“這聖火令我剛才不是已經拿出來了嗎?是你身邊這位同伴功夫太差,給他機會不中用啊!”
“豈有此理!小賊受死!”
高大漢子受此嘲諷,哪裡還忍得住,大叫一聲,運起全身輕功,凌空一躍,瞬間便有丈高,手中拳頭捏緊,毫無花哨地朝著王重頭頂砸來。
輝月使見狀,臉色頓時一變,不由得在背後尖叫一聲:“流雲使,不可!”
可這提醒儼然說的太遲,只見王重獰笑一聲,喉頭嗡嗡劇顫,有如獅吼龍吟,人已大踏一步,右手翻天而起,竟是不閃不避,對著流雲使的拳頭,自下而上也砸過去一拳。
手臂帶動四周勁風,相互激蕩疊加,傳入眾人耳中,好似憑空響起一串串炸雷。
流雲使也被這一拳的威勢嚇了一跳,脊背生出白汗。隻覺入了中原以來,還從未見過有人能使出如此威力的拳法,當即默運真氣,止住了去勢,落在地上,兩腿連踩,欲靠聖火令身法避開。
可王重豈會給他機會,竟也有樣學樣,靠著強橫腿力,高高躍起,手臂往下一砸,如龍獅擺尾,手背皮膚更是由青變黑,道道青筋亦隨之鼓起,密密麻麻如同蛛網。
他這一揮拳,當真殺意澎湃,旁人只見一眼,心跳便已加劇,流雲使首當其衝,更是勃然色變。
輝月使和妙風使見此情景,再也顧不得看戲,互相對視一眼,亦是同時出手,分擊王重周身死穴,欲來個“圍魏救趙”,從對方手中救下流雲使。
可王重來勢太快,風、月二使的速度遠遠趕不上他。流雲使避無可避,只能扎緊馬步,雙臂一架,打算靠著體格強悍,硬抗這一擊。只要能拖住對方,倒時自有同伴來取王重性命。
想通此節,流雲使再無退縮之意,渾身氣勢陡然大漲,高喝一聲,迎著王重的拳頭就撞了上去。只聽“砰”的一聲,落入眾人眼中的,卻是一幕血肉飛濺的場景。
原來王重這一拳,竟是把流雲使雙臂直接砸成肉泥,由於勁氣太強,向外飛散鋪排,卻是連一滴血珠也未落在兩人身上,直到勁氣消散,方才流遍流雲使全身。
“啊!”
流雲使痛呼一聲,不禁仰面栽倒,風、月二使則是大驚失色,轉身便逃。
王重卻是淡淡回頭,雙眼一眯,就像一頭老虎窺視獵物,殺氣已如浪潮一般,牢牢鎖住身形瘦小的妙風使,而後身子一動,去勢如電,飛射而出,直撲向對方。
妙風使原是三人之中輕功最好那個,自以為能逃出生天,哪知殺氣一來,頭頂冷氣瞬間一冒,而後背脊生麻,仿佛被什麽凶獸盯上,雙膝差點軟倒。當下再不敢回頭去望,只能全力奔跑。眼看要躍出圍牆,忽覺身後惡風一動,來不及轉念,身子便不由一輕,轉頭一看,自己肩膀竟被人給拿住,整個提溜脫離了地面。
妙風使心頭砰砰亂跳,差點高叫出聲,好在身子一陣扭動,使了個縮骨功的法子,竟像一條泥鰍一樣,從王重手中脫了出來,而後回身便是三掌,狠狠打在對方身上。
王重眉頭一皺,隻覺一道陰勁凝如細發,倏鑽陡戳,在自己體內不斷遊走,令人微微生痛,但隻一瞬間,便似雲過煙消,悄然無蹤。
妙風使見此,忽的哈哈一笑,面露得意之色,道:“王重啊王重,任你功夫再高,到底還是大意輕敵,我這手‘透古針’,乃是以極陰內力練成。針勁一旦入體,便會隨著真氣遊動,且無法可解,叫你日夜痛苦不堪。你若是識相,就乖乖交出聖火令,再自斷雙臂,我或許可以考慮幫你解了這‘透古針’之苦!”
“你說完了?”王重突然歪頭看他。
妙風使不由一愣:“什麽?”
王重咧嘴一笑:“倘若那人沒有真氣怎麽辦?”
妙風使啞然失笑:“這怎麽可能?”
王重眼睛微微一眯,笑道:“只能說你太孤陋寡聞了!”說罷,大手一揚,捏住妙風使頭顱,而後張口一吼,發出一道“虎嘯龍吟”之聲。
頃刻間,只聽聚聲如嘯,如刀如槍,勁風四溢,直接將妙風使身子給掀飛,隨後重重摔落在地。仔細看去,已然七竅流血,耳膜洞穿,鼻息漸弱,一副隨時都會斷氣的模樣。
流雲使還在哀嚎,王重抬腳一踢,一顆石子激射而出,“噗”地洞穿對方的喉嚨。甚至經過對方屍體時,還淡淡暼了一下,冷漠道:“你太吵了!”隨後便向著已經放棄逃跑的輝月使和寶樹王走去。
輝月使此刻哪裡還不明白,這王重壓根沒有受傷,眼看著對方連殺兩人,渾身血氣縈繞,恍如一尊殺神向她走來,心裡再也生不起抵抗之意,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
寶樹王心頭暗恨不已,恨那輝月使無知,平白惹此強敵,竟比當年的黃裳還要可怖,莫非明教大業還未複興,便要中道崩殂不成?
王重此刻冷眸望向寶樹王,問道:“你為何不跪?”
寶樹王冷笑一聲:“我等隻跪聖火,憑什麽跪你?”
王重指著輝月使道:“那她又為什麽跪?”
寶樹王額頭青筋亂跳,高叫道:“她就是一條肮髒的豕犬,根本不配侍奉聖火!”
輝月使聞言,不禁低著頭,滿臉羞愧,無話可說。
王重面無表情,只是問道:“倘若你們兩個中間只能活一個,你們誰想活?”
寶樹王臉上一僵,冷哼一聲不說話,輝月使則是抬頭望來,眼中露出期盼之意。
王重不理二人反應,淡淡道:“我的條件很簡單,誰能夠解答我關於聖火令的問題,誰就能活,剩下的那個便只能死!”
輝月使再也承受不住壓力,磕頭如搗蒜,道:“王公子,我願意,我願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寶樹王卻是一昂頭,不屑道:“她一介小小使者,又能懂的多少?”
王重轉頭看他:“那就是說你願意回答?”
聽到這話,輝月使心頭頓生絕望,只因寶樹王乃是波斯明教教主座下大經師,共有十二位,常以精研教義、精通經典為主,並不一定武功高強。論起知識淵博,這世上確無多少人能及地上他,倘若連對方也主動歸順王重,自己真是一點價值也不剩了。
“哼!”
寶樹王卻是冷哼一聲,並不做聲,態度極傲。
就在這時,他忽覺喉頭一緊,神色頓時慌亂,自己竟被王重一把扣住喉嚨,給提到了面前。
二人幾乎貼面相對,王重冷笑道:“我最討厭看不清形勢的蠢貨,尤其是像你這種故作姿態之輩。既然那麽想死,我便成全你!”說罷,手上輕輕用力,只聽哢嚓一聲,喉骨已然捏碎。
輝月使看著寶樹王瞪大的雙眼,對方仿佛到死也不相信王重竟真的會痛下殺手,而她整個人已被嚇呆在原地,開始瑟瑟發抖,眼見王重望來, 不禁大聲喊道:“我願意,我願意,我真的願意,不要殺我……”
哪知王重卻並不看她,只是望向門口,忽的說道:“還不去開門?”
輝月使一愣,不明所以,便見院子裡咻忽鑽出兩人,正是躲在一邊悄悄偷看,不敢上前的穆、程二女。
穆念慈低著頭,急步走向門口,而程瑤迦已徹底不敢看王重,顯然也被場中景象嚇壞。
門吱呀一聲打開,就見一身錦衣華服的完顏康正立在門口,心不在焉。
程瑤迦還在納悶,這是哪兒來的俊俏公子,卻見穆念慈已面露欣喜,叫了一聲:“康哥!”
完顏康也是神色激動,叫道:“妹子,這些天,你去了哪?”
穆念慈歎了口氣,道:“唉,說來話長,先進來再說吧!”當下讓過身子,放完顏康進了院子。
完顏康一進來,掃了一眼,頓時被場中景象驚到,再見一臉雲淡風輕的王重,立刻躬身迎了上去,神色恭敬地請安。
“前輩!”
王重低頭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怪笑一聲:“你倒也不是個蠢人!”
完顏康後背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強按住抬頭的動作,並不敢應聲。
此時遠處一座茶寮,沙通天正坐在二樓雅間,透過窗戶望向前方一處院子,手指不停地敲擊著桌面,嘴裡更是念念有詞。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他歎了口氣,陡然起身,對著窗外打了個手勢。
但聽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凝目望去,便見各處角落隱蔽處,竟有數百死士如潮水一般,悄然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