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猶如過江之鯽。
它們速度緩慢,但還是搖晃著發臭的身體,向熱泉走來。
其中,還有幾頭丈高邪祟,尤其顯眼。
它們拖著鐵錘和船錨之類,在地面發出‘嘩嘩’的響聲。
每一次,都像一面大鼓震動,讓眾人心頭髮顫。
“殺…”
終於,有人忍不住,忽然大喊一聲,率先衝了出去。
他們雖被困了許多天,但能存活下來的人,無一不是有手段之輩。
所以此刻,要為自己搏出一線生機。
轟隆隆!
片刻,雙方就像兩股洪流一樣,在這片空地上,交匯在了一起。
浩浩蕩蕩,陣馬風檣,走石飛砂。
無數人影的碰撞,仿佛有翻江攪海,裂石崩山之威。
讓大地都在跟著發顫嗚號,好似要塌陷下去。
但很快,這片空地就變成了泥塘。
有武者的血水,也有邪祟流出的膿漿。
甚至還有大片紅白之物,流淌進熱泉,讓其變得一片猩紅。
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血湖。
哢嚓!
混亂中,不知是誰將丈高邪祟的鐵錘打飛,砸到那挺立的百丈孤峰上。
登時,就有一塊大石掉落,還出現了一個大坑。
而原本焦黑的孤峰,在大坑中,卻顯出了一片翠綠。
依稀還能見到翠綠頂端,掛著一顆顆銀白色的豆子。
“是天香豆蔻…”
人群中,有人識得此物,驚喜出聲。
顏府所在的地方並不靠前,反而接近熱泉。
故而,宋季也早就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
“如此珍貴的天香豆蔻,在這裡居然有滿滿一大片。”
滕櫻也是微微蹙起秀眉,似有些不敢相信。
那每一株綠苗上,都有數顆豆子。
這滿滿一片,怕是有不下千顆。
但這時,宋季目光陡然一頓,繼續向巨人頭顱看去。
隨著一塊大石掉落,後面還有無數碎石紛紛崩塌,顯出了更多翠綠。
且在這些翠綠下面,露出了根根白骨,猶如落葉堆積,厚厚一層。
這些骨頭已然變得暗沉,不知堆積在了此地多久。
也有一些穿著各種服飾的屍體,瞧那顏色,好像才埋下去不久。
“那是…我的娘子,她手腕上的鐲子,是我家傳之物…”
驀然,人群中一個武者悲呼起來。
他撩起衣袖,手腕處,赫然有個一模一樣的玉鐲。
“馬大春,他是同福客棧的小二,此人年少白發,顯眼得很…”
一個腰間掛著酒壺的糟鼻子老頭,也沉聲道。
“還有秀兒,她大腿根那個胎記,獨一份,每次洗澡,我都會偷看幾眼…”
武者中,不斷有人出聲,而這些人赫然是平遙城中,最近消失的那批。
他們找了許久,都沒有尋到屍體。
原來,全被堆積在了這裡。
“天香豆蔻,竟是用血肉培育出來的…”
隨著武者不停出聲,但有的人,面色卻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這些屍體被埋在這裡,和種花的肥料,有什麽區別?
“那我們…豈不是一直在吃他們的肉…”
有人反應過來,面色瞬間慘白起來。
他們實力進步如此之快,皆是因吃了天香豆蔻的緣故。
現在想起,此物是用自己熟悉之人的血肉養出。
頓時,就有人承受不住,乾嘔起來。
……
“謝大人、郭館主…此事,你們要說道說道吧…”
有武者在人群中出聲,帶著殺伐。
天香豆蔻在氣血補藥中,名頭和效果,都是萬裡挑一。
但此物從來都隻掌控在四大武館和府衙手上。
他們,不可能不知道此事。
“哦,你想要什麽解釋?”
郭破虎掃了一眼人群,露出詢問。
最後,他視線卻是定格在了熱泉上。
經過一場大戰,早已變成血湖的熱泉,還有一股刺鼻的臭味傳出。
“自然是天香豆蔻的事,為何我們的親友屍體,會被埋在這裡…”
人群中,又有一道聲音響起。
“哈哈,要解釋,好,我給你解釋…”
郭破虎猛然大笑幾聲,隨即縱身而起,好似黑雲一般,直撲人群。
抓起了一個面白武者。
“熱泉已臭,無需再要你們…”
郭破虎說話間,還雙手一扯。
頓時,那面白武者的身子,就從腰斷做了兩截。
無數血水和大腸灑落一地‘呼呼’冒著熱氣。
但,他猶似不解氣,又一腳踢出,強大的勁道,立時便讓身旁一個老者。
人首分離,高高揚起。
而郭破虎卻是順勢一撈,將這老者頭顱接到手中,再一催勁。
那老者頭顱,就被安放在了,那面白武者的腰身上。
同時,郭破虎還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麻袋,套在了頭顱上面。
頓時,空地上就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一個只有下半腰身的屍體,卻長了個腦袋出來。
且,那腦袋被套上麻袋後,還活了過來。
一雙眼睛透過麻袋‘骨碌碌’亂轉,滲人之極。
……
郭破虎所做的這一切,看似很久,其實都在瞬間完成。
等眾人清醒過來,見到這詭異的一幕時,登時紛紛驚呼起來。
“邪祟…是你帶來的邪祟…”
“平遙城和熱河村的人,都是你害的?”
見眾人指責,郭破虎只是咧嘴一笑。
“這可不是邪祟,這是飛升者的仙法,仙人的法術…”
而在他說話間,旁邊,那些城衛營的人,也紛紛掀開衣袍。
露出的面目,竟全都是套著麻袋的邪祟。
“這下可麻煩了…”
滕櫻素手一揚,就有幾根針線纏繞指尖。
她本想找到顏台翰在離開此地, 現在看來卻是難以完成了。
“邪祟,竟是這麽來的。”
宋季目光在滕櫻指尖的針線上停留少許,隨即便思索起了郭破虎的話。
仙法…
這些邪祟,就是仙人的法術嗎?
不過,用一個麻袋,就能讓人復活,確實夠…仙。
“請諸君舍命一搏,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們亡…”
一番番變故,來得太快,但一眾武者中,也不乏心智清明之輩。
知道繼續留在此地,只怕十死無生。
唯有想辦法衝出去,才有那一線生機,故而當即大喊起來。
“好,讓我來瞧瞧這所謂的‘仙法’到底有何不同?”
“還我娘子命來…”
“聖人言,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平遙城…”
無數人影翻飛,紛紛施展手段,但,這次不是向著邪祟而去。
他們的目標,赫然是熱泉旁的郭破虎。
宋季和滕櫻也混在人群中,他們的目的倒是一致。
皆是那百丈孤峰。
郭破虎那邊,已被武者圍繞的水泄不通,他們去了也是無用。
想必滕櫻也是這個想法,所以才和宋季一樣,尋求別的出路。
而宋季對此,倒是把握很大。
因這熱泉,確實和外界的熱河相連。
他第一次走鏢,來到這裡時,就有這個發現。
若是能打通泉底的水流通道,說不定他們真能出去。
只是,他才剛走出幾步,便神色微動。
小杯中,生出了一顆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