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問長生 第42章 10年（4）

蒙面黑衣人見狀也想離去，卻被突然閃現在他面前的林影攔住了去路。

“江大哥?”林影輕喊道。

尹路南眉頭一挑，他第一次見到自家這個名義上師弟有如此輕聲細語的時候。

蒙面黑衣人看著攔住他去路的林影，又望著強撐身子跑過來的白狐，取下了自己蒙面的面紗。

“是我。”

江熙望著眉眼依稀能看出往日痕跡的林影，曾經比他肩頭還低的少年，現在已經是比他還高的劍修。

“臭道士這些年你去哪裡了！”白狐跳在林影的頭頂，扒拉著江熙腦袋喊道。

她剛才受的傷勢並未痊愈，現在腦海裡仍有梵音回蕩，難以變成人形。

江熙面對白狐不客氣的扒拉自己腦袋的動作輕輕一笑，“沒去哪，只是回了一趟老家，陪伴了年邁的父母一些時日。”

“沒想到師弟你還認識懸壺齋的人。”尹路南瞧著林影與江熙相談並不陌生的樣子，稍顯意外。

尹路南記得當初林影被神玄院介紹入太玄殿時，被告知是無父無母，無宗無派。

林影入太玄殿七年也未曾下山。

不過尹路南倒也並不覺得這種事情算什麽大事，在林影的天賦與悟性面前，這些是無意或有意隱瞞的小秘密算不了什麽。

但比起稍顯意外的尹路南，林影的面容則是流露出明顯的困惑，“江大哥你說的老家難道是懸壺齋?你是懸壺齋的弟子?”

江熙則也是驚訝望著尹路南道:“這位道友您是否認錯人了，我並不是懸壺齋的門人。”

尹路南看著神情驚訝的江熙眉頭微皺，“你不是懸壺齋的門人，怎麽會凌虛心法?你再用一下。”

“凌虛心法?是……一位前輩傳授給我的。”江熙停頓了一會，兩指並攏，清光縈繞至指尖。

尹路南看著江熙指尖清光，“這的確就是懸壺齋的心法。”

林影神色微動，“莫非前輩是懸壺齋的人?”

這回輪到尹路南有些疑惑的望著林影等人，“凌虛心法一直都是懸壺齋的嫡傳心法，具有增加治療和回氣的效果。所以你們口中的前輩究竟是何人?難不成會是懸壺齋的齋主任公離?”

沒有人搭理尹路南。

林影和白狐對望一眼，“難道說前輩自行回了懸壺齋?”

江熙則有些摸不清頭腦的看著林影，“前輩這些年沒有跟你們一起嗎?”

林影沉默。

白狐倒是從林影的頭頂跳了下來，哼唧唧說道:“臭道士你是離開的早不知道後面的事情，前輩已經消失了十年。”

“前輩興許是回到了自己的宗門。”江熙感慨道。

沉默的林影慢慢開口道:“前輩在滄海與赤龍交手之後，便墜入海底消失不見了。”

“前輩消失不見可能是獨自走了吧，他的性子本就難以琢磨。”本不以為意的江熙忽然意識到不對，“赤龍?！等等你說的赤龍不會是大瑾四靈之一的赤龍吧???”

尹路南在旁聽著林影的對話也是一驚，“在滄海之上縱然是一般大乘期的修士也難以是赤龍的對手，你口中那前輩哪來的膽子。”

依舊無人搭理尹路南。

林影看著雙眸流露出震驚神情的江熙點點頭，“前輩本是帶我前往姑炎島，途中在客棧遇到一女子被魚妖詛咒，便替其解難。哪想到在滄海解決那魚妖時，赤龍突然冒了出來。”

“師弟你會不會看錯了?赤龍怎麽會因這等小事現身。”尹路南並不介意眾人的無視，他眉頭輕皺，“你見到的有沒有可能是某條普通的紅龍?剛巧它走蛟入海化龍，被你們撞見了?”

林影側眸看著尹路南，“師兄我可能會認錯，但那位水華州的淮寧郡主不會認錯，是她第一時間就認出了赤龍。”

尹路南摩挲著自己的下巴，語氣頗為惋惜道:“既然沒有看錯的話，你們口中的前輩恐怕已經凶多吉少了。”

可惜尹路南說話依舊無人聽聞。

“去懸壺齋！”白狐仰頭望著林影與江熙喊道。

林影抬眸看著江熙，江熙沒有任何猶豫的點點頭，“可以去懸壺齋看一看，即便找不到前輩，也能了解一下前輩的來歷。”

“師兄，不知你的殘虹靈梭可帶幾個人?”林影側頭看著尹路南問道。

尹路南有些無奈的望著林影，“一個，我的殘虹靈梭沒有你的南玄劍快，行路的時候你須慢行等等我們。”

“多謝師兄。”林影微微低頭對著尹路南謝道。

江熙這才注意到林影與尹路南服飾上的文字，他的瞳孔驀然放大，“你小子該不會拜入了太玄殿吧?！是誰介紹你去的！”

“是顧先生介紹我去的。”林影坦然道。

江熙碰了林影一下小聲問道:“你要不找機會也把我介紹進去?”

“你已經修了其他門派的心法，太玄殿不收其他門派弟子。”尹路南微微一笑開口說道。

相比於尹路南的委婉拒絕，林影則是看著江熙直接道:“我把你介紹進去，你也要經過太玄殿的考核，我覺得你......”

“停，速去懸壺齋找前輩。”江熙果斷打斷了林影后續要說的話語，直接高聲說道。

林影手指輕抬，南玄劍懸於林影面前，“小狐狸你是與我一起，還是與我師兄一起。”

白狐沒有說話，直接跳在了南玄劍劍身上。

但一抹鋒利的劍氣刺得白狐腳底發疼，不得不從南玄劍上又跳了下來。

“南玄，不要胡鬧。”林影低眸看著南玄劍說道。

他自是清楚南玄劍裡的劍靈在發脾氣。

白狐倒也是顯得頗為高傲昂起頭道:“現在讓我坐在上面，我還不坐了呢，臭道士你去踩這個臭劍吧。”

尹路南低眸望著走過來的白狐。

“你這家夥看什麽呢?”白狐注意到尹路南的目光，狐眸一凝盯著尹路南。

尹路南抬頭看著林影搖搖頭輕笑道:“師弟你認識的朋友不僅來歷不一般，脾氣還挺大。”

殘虹靈梭“嗖”地一聲來到尹路南的面前，也把白狐嚇得狐毛一豎。

林影走到南玄劍的劍柄處，“師兄，他們都是不錯的人。”

江熙也跟著林影走到了南玄劍的劍尾，他不由得想到了十年前的事情，這讓江熙的雙腿忽然有些發顫。

“放心吧，我的劍不會突然墜落的。”林影回眸看著江熙輕笑道。

江熙嘟囔著，“前輩當初也是這般自信的。”

劍光微動。

南玄劍便已經載著江熙和林影上天。

尹路南踏在殘虹靈梭上，回頭看著猶豫的白狐笑道:“你再不上來，等會就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他不會把我拐賣了吧?

白狐狐嘴一抿，還是硬著頭皮跳上了殘虹靈梭。

殘虹靈梭劃出一道殘虹消失在天際，南玄劍亦是帶出一縷玄光緊跟其後。

“你其實應該專心修煉，不應去管這些事。”江熙看著站在南玄劍劍首的林影道，“以你的天賦悟性，足以在世間留下自己的痕跡。”

林影微微抬頭望著前方穿梭在雲層的殘虹靈梭，“那麽江大哥你怎麽又會來到北陽山?”

“我聽聞北陽山發生了妖邪之事，雖說我……辜負了前輩，但不想北陽山受到妖邪作亂。”江熙停頓了一下說道。

“我並不想在世間留下什麽自己的痕跡，我隻想讓我想保護的人不受傷害。”林影望著殘虹靈梭上縮著身子的白狐，“所以修煉與境界……我並不關心。”

江熙輕輕一笑道:“好一個並不關心，我算是清楚為什麽你的天賦與悟性有這麽高了。能說出並不關心修煉與境界這一句話，是罕有人能達到的。”

林影眼眸微微低垂，沒有說話。

江熙也忽然目光下望，他的眼眸泛起一道清光，“下面那地方妖氣頗重。”

“近些年佔山為王的妖怪越來越多了，這種事並不意外，等下自會有神玄院或是其他修士解決的。”林影身下的南玄劍沒有絲毫停頓，平靜的語氣也聽不出任何情緒。

江熙望著林影，“不下去看看究竟是什麽狀況嗎?”

林影沒有回頭，語氣依舊平靜，“我們目的是找到前輩，這種事情只會耽擱我們的時間，增加多余的麻煩。”

“以前的你可不是這樣的。”江熙輕輕一笑道，“不過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但前輩要是在這裡的話恐怕會下去看一眼。”

南玄劍微晃。

“你學來了前輩面癱的表情和平靜的語氣，怎麽沒把前輩古井無波的心境也學來。”江熙笑道。

林影回頭看著江熙，“以前的你可是會攔著我，不讓我去惹出麻煩闖禍。”

“以前的你是沒能力，現在的你已經有了一些能力。”江熙望著林影笑說道。

“麻煩。”林影盯著江熙。

江熙則是笑眼盈盈，“何事不麻煩呢?”

南玄劍倒轉而下。

這讓在前面帶路的尹路南再次悠悠歎了口氣，他自是能感覺到後面劍氣走向變化。

之前還覺得自家師弟挺省事。

怎麽就僅僅出來這一趟，師弟給自己惹來的麻煩就絡繹不絕呢?自己果然還是不適合當這個護道人。

殘虹靈梭順勢折返。

這把蜷縮顫巍巍的白狐嚇了一跳，“我就知道你這家夥不安好心！你是要把我拐到哪裡去！”

“屠宰場。”

尹路南瞥了一眼白狐，踏著殘虹靈梭追向林影。

林影與江熙乘著南玄劍從空中落到一處怪石嶙峋的石地上。

這石地極為乾燥荒蕪，石縫與地面之間別說連根雜草，就是連帶有綠意的青苔都見不到。

江熙彎腰伸手碰了一下石頭，石頭竟然帶給江熙一種如同被針扎的奇妙觸感。

“前面有村落。”林影收起南玄劍，仰頭平靜說道。

在這石地的東南側不遠處有一座鐫刻得並不精致的粗糙石門坊，石門坊頂端刻著的字體已經模糊。

林影跟江熙走進石門坊內，石門坊內兩側也有嶙峋的怪石。

這些怪石比起石地的石頭更大，而且與房屋更為相似，怪石的石面都有石門與石窗的模樣。

林影與江熙走了許久，這個不知名的村落依舊寂靜。

偶爾會有幾聲石頭在地面滾動的聲音。

林影瞥了一眼在地面碎石堆裡一閃而過的小蜘蛛，選擇叩響了離他最近的一座石門。

咚咚咚。

石門被小心翼翼的打開。

開門的瘦弱女子頭髮乾枯雜亂，還有些發黃，她打開石門的手臂青筋爆起，明顯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當她瞧見門口站著兩個陌生男子後，疲倦的雙眸流露出一絲煩躁，“沒事就趕緊離去，不要在這裡隨便亂敲門。”

瘦弱女子的聲音有氣無力。

江熙眉頭微皺望著女子身上所穿的衣物，她身上的衣物連平民百姓所穿的粗麻布衣都不是，而是一件勉強遮掩全身的樹皮蓑衣。

就像是久居深山的野人。

瘦弱女子沒有理會江熙與林影，她費勁的關上石門。

“她很久沒有吃飽飯了。 ”林影第一眼就看到了女子那瘦得幾乎脫相的臉龐。

江熙有些疑惑道:“瑾國現如今還有這種地方?我遊經七州也算得上見多識廣，這種地方倒也是第一次見。”

林影回頭望著因為他剛才敲門的動靜，引來這座石村那些窺探的目光，“現在除了能看見這些房屋材質奇特外，一時間倒也看不出妖氣何在。”

“林影，你還是年輕了，遊歷世間怎麽不備著這個呢?”江熙從黑衣袖口一掏，一塊掌心大小的銅鏡出現在江熙的掌心。

銅鏡邊緣龍紋遊動，鏡後白鳳輕展翅。

“照妖鏡?”

林影曾在太玄殿見過類似的鏡子，只不過那鏡子比起江熙手中的鏡子大上數十倍，鏡面不是銅質，而是玉質。

江熙輕輕一笑道:“你這麽叫也沒錯，不過我更喜歡叫它觀妖鏡。”

江熙拿著手中觀妖鏡對石村四周映照，銅鏡邊緣龍紋遊動一圈，銅鏡內也仍是毫無半點畫面顯現，這讓江熙臉上的神色浮現出一絲尷尬，“怎麽會什麽都看不到呢?”

“有動靜了！”江熙面色一喜，他看見銅鏡鏡面內漸漸出現了一個多毛獸耳有尾的身影。

白狐“嗖”地一聲跳到了林影肩頭，盯著江熙手上的觀妖鏡，“有什麽動靜?”

林影平靜的看著江熙說道:“你照出來的是小狐狸。”

江熙輕咳幾聲將觀妖鏡換了個方向嘀咕道:“奇怪了，怎麽會照不出來妖怪呢?”

“這裡住的都是人，怎麽會讓你照出妖來。”尹路南的聲音慢悠悠從林影身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