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難道她是白蓮教的人?
夏傑心下一驚,眉心金芒一閃而過,心念一動,功法自行運轉,防止意識被侵蝕。
不會錯的,就是夢華術,夏傑心中暗襯。
幾年前,白蓮起義,教眾秘密進京,密謀行刺。
那幾人正是用的夢華術,掩蓋自己的氣息,以魅惑之法牽引了守衛的情緒,才得以進入宮中。
當時他正在宮中,待在父皇母妃的身邊,也正因此,他目睹了整場驚險的行刺過程。
夢華術是最頂級的幻術媚功,非無相境不可一眼看破,當時要不是父皇修煉的《龍凰驚世典》有勘破世間一切虛妄的特性,怕是也要著了他們的道!
可這夢華術需要神識才能修煉,而她僅僅是琴心境……
心念電轉之間,夏傑面上裝作自己已經被魅惑住,暗自思索對策。
該死,要是被白蓮反賊發現身份,我豈不是……
思及此處,夏傑的心猛然搏動,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將之欲出。
怎麽辦?
論修為,自己鳳初一層,對面琴心;論人數,自己孤身一人,而她還不知道有多少同夥!
細想之後,夏傑絕望地發現自己根本毫無勝算。
打也打不過,跑又跑不贏……
“別裝了,你是皇室的人。”
一道清冷的聲音打破沉寂,隨之而來的,還有刺骨的深寒。
夏傑如墜冰窟,全身止不住的發抖,腦中無數的畫面一閃而過。
手心冒出一層細密的汗,背後的衣衫也已被冷汗浸透,但他還是強裝淡定,開口道:“柳姑娘在說什麽?我不太清楚,我怎麽可能扯得到夏朝皇室呢……”
柳若雲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星光之下,白皙的肌膚熠熠閃光,光華奪目。
“三年前,我十四歲,跟著護法,長老們進京,由於年齡小沒有參與行動。”
柳若雲語氣一頓,繼而說道:“事敗的那天晚上,我就站在宮門外的角落,看著皇宮的方向。
我站了整整一個晚上。
那天寒風蕭瑟,陰雨綿綿,雨水不停的衝刷著石板,風很冷,雨很涼,長老和護法們再也沒有出來。
第二天早上,我看到了成群的侍衛蜂擁而出,護著一輛華貴的馬車。
我記下了馬車的樣子。
後來我在京城待了幾天,打聽到了馬車的主人,是夏皇的第七子。”
柳若雲將目光投向夏傑,靜靜地看著他。
柳若雲話一說完,夏傑就知道自己沒辦法狡辯了,雖然三年前的自己才十四歲,面貌所有變化,但無論如何,神韻和底子是不會變的。
“既然已經知道了,你…準備怎麽做?”
夏傑極力地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使之聽起來不是那麽抖。
生死之間的壓力撲面而來,他的身子不自覺得有些顫抖。
前世生活在和平的年代的他,壓力最大的時候也就是學生時代的高考,工作後的重壓。
從未經歷過生死壓力的他,慌了。
近乎實質的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額上冷汗已經結為細密的珠,涔涔直下。
“你慌什麽,我又不會殺了你……”
柳若雲對著夏傑冷漠地說道。
話語雖然冰冷到沒有絲毫感情,但落入夏傑的耳中卻恍若天籟。
聽這話的意思,自己性命無虞……
夏傑心中松了口氣,但更大的疑惑隨之而來,她可是白蓮教的人啊,怎麽會放過自己這個夏朝余孽!
念及至此,他的一顆心又重新懸起,暗暗警惕。
“長老和護法都死了,沒有人知道為什麽,明明夏氏老祖三十年前就已逝世,皇室早已沒了無相的支撐,最強戰力不過暉陽。”
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柳若雲嗤笑一聲,“誰能想到,連楊氏血脈天眼都破不了的夢華術,居然會被功法所克……”
柳若雲閉上眼,伸出手感受著晚風的涼意。
“我從小就在教中長大,長老和護法就像是我的長輩……
所以在他們死去後的一段時間裡,我特別憎恨夏皇,憎恨皇室,甚至整個大夏。
直到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才明白蓮教不過是別人手中的棋子,漸漸發現錯的不是夏皇,甚至不是把持朝政的宦官奸臣。”
柳若雲眸中射出一道寒光,美豔的嬌容中冰霜密布,“錯的是這個世道……”
話音未落,一股琴心境的氣勢猛然爆發出來,無差別的掃向四周,余威波及夏傑,使得他連站立都有些不穩。
夏傑弱弱地看了柳若雲一眼,咽了咽口水。
怎麽感覺她精神狀態有些不對啊!
沒有言語,氣氛又陷入了死寂。
夏傑斟酌一番,開口附和:
“是啊……幾十年來,隨著皇室失去高端戰力,逐漸失去對地方的控制,世家大族謀生異志,地方豪強割據一方。
再加上連年的天災, 種種因素加在一起,實在不是人力所能挽救的……”
說完夏傑看了一眼柳若雲,心想,我這可是順著她的話在說了,她應該不會突然暴起把我給劈了吧……
再說了,我總結得也很符合事實,她應該…能聽進去吧?
不知怎的,夏傑心裡有些沒底。
許是因為眼前的人過於飄渺,虛幻得不像真人,亦或是她白蓮教的身份始終讓他心存疑慮?
他有些茫然。
“你的詩很好,我不會殺你。”
柳若雲黛眉微顰,歎了一口氣,“這世上還能想到普通百姓的人已經不多了,你是個好人。”
夏傑懵了,
他的腦子有些亂,沒想到這種情況也能被發好人卡,尤其是這話從白蓮反賊的口中說出!
“……”夏傑。
“亂世之下,最苦的是這天下離人啊……可卻從沒有人在意過他們。”
一陣清風拂過,撩起幾縷青絲,微微亂了發髻,星光之下,柳若雲眸光熠熠,帶著幾分愁緒。
夏傑感覺眼前的人近了,心裡意義上的近了。
好似不再飄渺,而是回了人間。
“你能在意百姓這點,就比那些人強了不知多少了。”
“額……我只是當過流民,有感而發罷了。”
記憶中當流民的日子,讓他感同身受,下意識的,他就覺得自己就該做些什麽,恰好又有這個機會,他就順從自己的本心了。
“不管如何,這都是好的……”
柳若雲眸光微垂,神情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