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質刀柄重重的杵在地上。
葛長生一身灰袍,身軀挺直,氣如長虹,目光如炬。
張魁書兩年前來到巴陵縣上任時,聽聞過葛長生這位即將百歲的老人,如今算來,怕是已過百歲。
“葛老伯,你殺人了。”
張魁書年過五十,這身體竟還不如百歲老人那般硬朗,反倒還需要人扶著,才能張開喉嚨叫喊一聲:
“殺人就得償命,你把刀放下,等我到縣衙,把話說清楚,本縣尊保證還你個公道。”
“別惺惺作態。”
葛長生可不是那三歲孩子容易被糊弄,指不定這張魁書收了李鬼多少好處呢。
“你是想和朝廷作對嗎?”
張魁書臉上無光,難看至極,當眾被人說做惺惺作態,無異於打他的臉。
“你還不是朝廷。”
葛長生絲毫不懼,聲音依舊如鼓。
“好好好。”
張魁書雙眼露出陰毒之色,對著身旁的李黑虎重重吼了一聲:“還愣著幹什麽?難道還要我請你去嗎?”
“來啊,把這村子裡的人,全都給我帶過來。”
像是商量好的一樣,李黑虎對著身邊的衙役怒吼一聲,撒氣似的,又對著兩人猛踢兩腳。
這倆倒霉的衙役忍著腚子上的疼痛,快速逃走。
在葛長生被圍時,另有衙役前去把村裡的人給趕出家門。
縣衙三班的人都來了,足有30來號人,再加上縣衙從各村抽調的精壯鄉勇,至少有百來號人。
這麽大的陣勢,抓一個老頭,前所未有。
村民們何曾見過這種場面?
全都畏畏縮縮的來到了葛長生家的門口。
葛長生握了握手中的木柄長刀。
這一刻,他眼中露出了殺意,怎麽也想不到,這張魁書居然如此歹毒,居然要用村民來威脅。
“聽好了,那李鬼是遠近聞名的慈商,且與你談好彩禮,要娶你孫女葛秀兒,還留下了彩禮,這完全合乎法度,迎親當日,你卻嫌棄那彩禮少,一怒之下,將那迎親隊伍10多口人禁數屠殺。”
張魁書朗聲的說道:
“當然,以你這身板,自然無法做到,定是聯合了村裡的其他戶村民,如今本尊以斷案,將你們這些殺人賊子盡數緝拿歸案。”
此言一出,引起極大轟動。
李閻王派來的迎親隊伍被屠殺了?
誰屠殺的?
葛大爺屠殺的嗎?
又為什麽算在大家的頭上?
村民久久無法反應過來,根本不明白縣尊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
撲通~撲通~
當村民們反應過來,頓感恐懼的跪在地上,哀求縣尊大人能高抬貴手,放了大家。
張魁書伸手一摸胡須,抬頭望著葛長生:“能不能放了你們,那就要看他了。”
葛長生非常清楚,在這種朝代,縣尊的權力是非常巨大,除了治安稅收,在軍事上也有著管控權。
“罷了!”
葛長生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村民們,終究還是不忍,又怎能對不起相處幾十年的父老鄉親。
哐當一下。
木柄長刀被推倒在了地上。
葛長生伸出雙手。
哈哈~
李黑虎不由得哈哈大笑,伸手一揮,那脖子掛著鎖魂鏈的雜役衝了上去。
“全都給我住手。”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怒喝。
眾人不由回頭看。
只見一支抬著轎子的隊伍出現,身後跟著一群帶刀士兵。
張魁書臉色微微一變,他看清這轎子上面掛著兩顆寶珠。
寶珠可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在趙國,只有府台以上的官員家屬,轎子上才能佩戴寶珠。
而這兩顆寶珠,則代表著這女主人的身份地位,必然是巡台大人的家眷。
這相當於他領導的領導家屬。
“下官張魁書,有失遠迎,不知貴客到訪,實屬怠慢。”
張魁書一把推開身邊兩個攙扶的人,顫顫巍巍的跑過去,彎腰等待。
抬轎子的八個大漢停了下來,把轎子緩緩的放在地上。
一名侍女快步上前,把門簾緩緩的拉開。
裡面竟然坐著名老婦人,頭上戴滿了寶釵。
“區區縣尊,好大的威風。”
老婦人重重哼了一聲,從轎子裡面走下來,在大家不可思議的目光中,跪在了葛長生的面前:
“葛爺爺,玉兒來遲,差點讓葛爺爺遭受大難。”
轟!
張魁書如遭雷擊,瞪大眼睛,無法相信所看見的一切。
李黑虎更是差點腳下一個不穩,跌坐在地上。
反觀村民們倒是感到莫名其。
“玉兒?你怎麽來了?”
葛長生辨認了好久,臉上露出了些許意外。
“玉兒愧對葛爺爺,這些年不曾來看望葛爺爺,實屬不孝,還望葛爺爺能原諒玉兒。”
老婦人淚眼婆娑的磕頭。
葛長生伸手一摸胡須,仿佛回到了當年昌帝駕崩前。
那時,身邊圍繞著很多人,不管是朝廷內的人,還是商道上的親朋,天天都圍著,噓寒問暖。
很多朝廷大員的子女,紛紛讓他做乾爹乾爺爺。
眼前老婦叫徐妙玉,當年才四五歲,大族徐家的女兒,是葛長生最疼愛的一名乾孫女。
然而當場昌帝駕崩時,一切都變了, 所有關系分崩離析,無人問津。
他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大家避還來不及呢,又怎可能與他產生瓜葛?
“葛爺爺,如今我徐家深受皇恩,葛爺爺這些年所遭受的罪,玉兒定幫你討回來。”
老婦人抬起頭來。
當年捐掉所有家產,世人都以為他遭受了幾大家族的逼迫,其實是他感受到了危機,主動獻出罷了。
葛長生擺了擺手,上前去把婦人給扶起來:“起來吧,當年的事情早已過去,如今我這老身子骨,也活不了多久,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葛爺爺,徐家能迎來如今的曙光,多虧當初在您的庇護下,否則哪有我徐家的今天?”
婦人站起身來,急忙說道:“您跟我回去吧,玉兒一定孝順您,照顧您。”
“能看見你徐家崛起,你還能來看望我這老骨頭,不枉當初照拂你徐家,也算是欣慰,其他事情不必提了。”
葛長生把別在腰杆中的煙鬥,拿出來裝上煙絲,點上火,吧唧吧唧的吸了一口。
老婦人還想再說點什麽,見葛長生那目光中的拒絕之色,心中不由一痛,憤然扭頭看向了張魁書。
咯噔!一下。
張魁書差點嚇得背過氣,剛才的話可都聽在耳朵裡。
如今深受皇恩,又是徐家,除了當朝太師徐衛,沒有別人。
這婦人不僅是巡台大人的家眷,竟還是當朝徐家的女兒?
撲通一下。
張魁書恐慌的跪在地上,不知哪來的力氣,極速爬到了葛長生面前,緊緊抱著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