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瑤點頭應下,又搖了搖頭,而後補充道:
“我離家已有許多年,本名......本名是什麽也無關緊要了,你只需知道我是沈家人即可。”
陳長安雖然心裡奇怪,但也不再多問,心下暗道:
“從剛才的陣勢來看,這位瑤姐姐的修為應該相當不俗,應該不比不戒大師弱了。”
想到這,陳長安決定不如舍遠求近,先問問這位瑤姐姐。
“瑤姐姐,可否為我解答一個修行上的問題?”
“說。”沈心瑤微微點頭,而後掃視一圈,當看見張屠夫時不由得秀眉微皺,嚇得他連忙將腰杆打直,接受檢視。
陳長安琢磨了一下,然後開口說道:
“我今日修行時已經將玄關衝破,卻沒有洞開紫府,不知瑤姐姐怎麽看?”
沈心瑤收回視線,看了一眼他的丹田,思索片刻後,忽然以指作劍,停在陳長安眉心三寸處。
陳長安隻覺一道劍芒指向眉心,下一刻便有旋渦般的吸引力匯聚在眉心處。
數個呼吸後,他忽然發現對面冷若冰霜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絲......“可憐”的神情。
陳長安心裡咯吱一聲,仿佛被一塊巨石壓住,十分不妙。
【不會真出問題了吧?】
下一刻,略有些柔和的聲音響起。
“你泥丸處的識海早已破損,靈識已傷,因此無法從識海中凝聚起先天神識。”
陳長安心臟猛的一跳。
“果然出問題了!”
“不過,為什麽是識海,不是修行功法的問題?”
沈心瑤收回手,眼神有些閃爍,心底不自覺的泛起一些漣漪,嘴上解釋道:
“識海是保存記憶之處,靈識也可稱神智,是人之靈性和識感,會隨著人的年歲增長、閱歷增加而不斷凝聚。”
“修行者吐納天地靈氣,衝破玄關後,便能通過靈識凝聚此身之所知、所感,誕生第一縷先天神識,巡視內府。”
“通常情況下,除非衝關失敗,壞了腦子,否則不會出現識海破損的情況。可我觀你丹田充盈,神智清醒,不像是衝關失敗所造成的識海破損。”
“因此,我想你可能是先天識海有損,或者......你曾因某些經歷導致識海破損,比如受到識海層面的精神攻擊......”
腦海中的畫面情不自禁的湧了上來,裡面出現了許多相識或不相識的人......
沈心瑤不自然的抿了一下嘴唇,竭力平複心境。
陳長安沉默了一下,然後請教道:
“也許是我之前生了一場大病導致了失憶,如今記憶有損,倒也符合實情。”
“請問瑤姐姐,識海破損可有補救的辦法?”
沈心瑤點了點頭,肯定道:
“只要神智清醒,隨著閱歷補充,識海即使不能完全恢復,也不會過多影響元嬰境之前的修行。況且,許多天材地寶也可以修補識海。或者,也可以請求元嬰境大修士幫忙。”
陳長安心境一下明朗起來,只要不是毫無辦法就行。
然而,沈心瑤下一句話又將他打落谷底。
沈心瑤有些憐憫的看著陳長安,如同看一名夭折的族弟,眼含哀傷的說道:
“只是,在這裡不行。”
“這裡是指?”
“忻水城。”
“為什麽在忻水城不行?即使不行,難道不能去其他地方?”
沈心瑤搖了搖頭,沒有解釋,然而心裡卻對此心知肚明。
只是,她不敢說出,不僅怕陳長安接受不了,也怕自己接受不了......
陳長安忽然想到了什麽,急道:
“是因為四象封絕陣?”
沈心詫異的看著他。
忻水城的人不該知道四象封絕陣的......
不過她還是搖了搖頭,猶豫了一下才稍微透露出一絲信息:
“並非因四象封絕陣,而是這裡的人。”
“忻水城的人?”
“嗯。”
陳長安不理解,難道忻水城的人惹了老天爺懲罰,不許修行?
沈心瑤輕輕咬了下嘴唇。
忻水城之所以在甲子前就成了她的心魔,讓她遲遲不願面對,就是因為眼下這種場景。
她不僅幫不了眼前的後輩,更救不了曾經呵護她、愛護她、保護她的所有人。
這裡的一切都不過是鏡花水月,即將破碎。
淒苦、哀歎、茫然,一一在她的心底回響,最終匯聚成了悲憤......
呼呼呼——
勁風狂嘯的聲音響起。
熾熱的灼傷感撲面而來,陳長安不得不向後退出幾步。
緊接著。
暴虐的劍意衝天而起,赤紅的劍氣噴湧而出!
“艸!好好的又怎麽了!”
張屠夫原本一直旁觀二人說話,想著要不要挪個位置,這一下直接朝著牲畜所在的房間狂奔。
刺啦——
陳長安的臉上、脖子、手臂都被劍氣割破了口子,鮮血從傷口裡滲出。
他還未來得及擔憂自己的修行前途,就被眼下這一幕扯住了心神。
“瑤姐姐,你怎麽了?”
沈心瑤雙目緊閉,無法回應。
金丹在丹田處劇烈顫抖。
紫府裡的那雙道胎上裂開一絲縫隙。
明知自己即將走火入魔,沈心瑤依舊忍不住沉浸在過去的回憶裡。
回憶裡有沈府的樓,雲水的廟,忻水城的船,有父母,有族人,有好友,有他......
可這一切終究化為了虛影。
氣焰蒸騰,熱浪席卷。
陳長安在狂湧的風暴和劍氣中節節後退。
忽然。
他好像想到了什麽。
陳長安解下赤雪,大聲道:
“赤雪,還不去幫她穩住心神!”
嗡——
蜂鳴聲再起!
然而。
就在赤雪即將出鞘時。
沈心瑤卻斂息收氣,將所有劍氣都收回體內。
可是陳長安不僅沒有松口氣,反而將心裡的警惕提到最高!
因為唯獨她身上那道劍意和殺意不曾收斂分毫,反而如即將噴湧的火山一樣越來越狂暴!
陳長安緩緩向前挪動腳步。
沈心瑤突兀的睜開了眼!
猶如萬載的寒冰沉入深淵。
亦如熾熱的火星墜落地獄。
沈心瑤忽的拔地而起,禦劍而飛。
甚至連這位族中後輩的姓名都還沒過問便消失在空中。
天地間隻留下一道簡單的話語。
“保重。”
陳長安臉色一凝,連他都能看出這位瑤姐姐已經走火入魔,
如此匆匆而去,恐怕並不是好事。
陳長安不知為何心裡十分不安,就好像有什麽重要的事物即將破碎。
以防萬一,他盤膝坐下,將赤雪橫在膝前,發現這股不安連赤雪都不能幫他消散。
【不是錯覺】
陳長安臉上陰晴不定,自蘇醒過來後他從未有如此強烈的衝動,他必須要弄清楚其中的原因。
可要怎麽找到瑤姐姐?又怎麽幫到她?
陳長安低頭沉思,偶然間瞥到一個奇怪的東西。
圓坑處,白衣人屍骨無存。
然而。
一團鮮紅的血液卻緩緩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