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出盡風流 第39章 此去前路不知歲

自南楚到中州一路顛簸曲折，蕭謹言也作出了前輩的姿態，給予了二人不少照顧。

如今離去，難免有些感傷，二人一路送他至鎮口。

蕭謹言看出來了二人的低落，哈哈一笑:“人生離別多，不必如此，你二人若是想離去，且需打扮一番，老道估摸著你二人的通緝令也遍布天下。”

薑雲升應道:“晚輩謹記。”

蕭謹言歎了口氣，又道:“薑小子，燕南歸死後你雖表現的平靜，老道依舊能察覺到你心中的那股恨意。你越是沉默老道我越是擔心，可現在你不僅僅是一個人，你若死了，林姑娘又要淪落到從前的地步。你萬般不可意氣用事，做事之前先想想後果。”

薑雲升心頭一顫，沒有言語。

蕭謹言微微搖頭，撚著胡須道:“我知道那會束縛了你的天性，可做不了那第一，又何來的逍遙啊！”

語罷，蕭謹言的身子又佝僂了幾分，眼裡盡是落寞:“罷了罷了，一切皆是天意，老道去也！”

說完，蕭謹言乘風而去，短短一會兒功夫，便不見蹤影。

薑雲升站在原地，沒有動彈，他思索著蕭謹言留下的話，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這江湖，若是不得逍遙，那些人又何苦打破頭顱想要踏入江湖中?

他不知道，蕭謹言還有一句話沒說，便是做了天下第一亦不能逍遙自在。

人生如棋，有些東西早已成定數。象棋中的小卒過了河可橫可向前，反觀其他棋子，只能按部就班的按著規矩行走。

掌控棋盤勝負的將帥，也困在九宮格內，不得逾越半分。

薑雲升就如同那枚卒子，過河之前且需一往無前，至於能否過河還是被人吃掉，現在誰說了都不算。

林霜晚見薑雲升發呆，以為他也想離去，眼神閃過一絲狡黠，主動上前握起薑雲升的手，語氣輕柔道:“薑哥兒，我們什麽時候出去?”

薑雲升的思緒被突如其來的問候打斷，他嗅著少女身上的芬芳，一時間心神意亂，想都沒想就說出一句:“你不想留在這?”

說完後，薑雲升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先前都說好了他要帶著林霜晚一同離去。這句話說的就跟他要不負責任了一般。

果然，一扭頭，少女那殺人般的目光正盯著她，下一秒，那雙如柳月似的雙眼就傳出一股委屈和淡漠，“公子果然是在騙奴家，一轉眼便不認人了。”

薑雲升隻覺一陣頭疼，他從未有過哄女孩子的經驗，更何況現在的林霜晚的表演中摻雜了些青樓女子的手段，哪是薑雲升抵擋得了的?

“不……我……”

薑雲升支支吾吾說不出話，連帶著手腳也跟著忙亂起來。

林霜晚見狀掩嘴一笑，“好了，不逗你了。說真的，我們什麽時候離開?”

薑雲升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少女挑逗了，生性沉悶的他自然說不出話來，只能用言語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我隨時都可以，你確定不在鎮裡多待幾天，出去後或許就沒這麽平靜了。”

少女伸了個懶腰，老氣橫秋道:“季章世伯用性命為我換來了自由，我自然要去看一看的。喂，咱倆做個約定可好?”

薑雲升眼神一怔:“什麽約定?”

“等我倆有實力了，去南楚攪個天翻地覆，為世伯報仇後一起去看看那座仙島如何?”

少女忽然不笑了，讓薑雲升一時間有些不適應，但他還是反應過來，鄭重地點了點頭。

“好！”

即便少女不說，他也會這麽做。

二人並肩回鎮，遇到鎮上的人也都笑著打個招呼。

既然決定離去，少不了要添補些行囊。

以前只有薑雲升一個人，許多東西都用不上，如今多了個林霜晚，還是要照顧姑娘家一二的。

小鎮不大，所賣的貨物自然不貴，添補了幾件二人要穿的衣物，又購買了些女子用的腮紅胭脂之類的俗物，加起來也不過花了不到一百文錢。

回到家中，二人便著重收拾衣物，準備明日離去。

翌日清晨，薑雲升背著行囊，拿著木劍，林霜晚也背了個包袱，若不是二人有些稚嫩，任誰見了都要說是神仙俠侶。

二人如此裝束，引得鎮上的人頻頻投來目光。

薑雲升三人來的時間不算長，卻對人極為和藹，加上一老二少的組合，鎮民們自然有些印象。

終於有鎮民停下手裡的活，好奇地問道:“雲升，你們剛來不久，怎得又要離去了?”

薑雲看著來人，笑道:“是啊，大牛哥，我們準備出去瞧瞧。”

陳大牛瞪著銅鈴大般的眼睛，反應過來後連忙急道:“雲升，真走啊?你要知道外面的世界不好闖蕩啊！”

薑雲升知道陳大牛是為他好，只不過人各有志，他必須要出去。

“放心吧大牛哥，若是外面真不好闖蕩，我再回來給你提二兩酒。”

見薑雲升心意已決， 陳大牛不好再阻攔，只是略顯失落:“行吧，外面可不比咱鎮上，你得長點心眼，別得罪了那些大人物。”

薑雲升很想說，自己和林霜晚早就得罪了所謂的“大人物”，可鎮上大多數人都是尋常百姓，人多眼雜，若是給平雲鎮招來災禍就不好了，又生生的止住。

“不說了，大牛哥，我們走了，有緣再見！”

薑雲升哈哈一笑，朝著陳大牛揮了揮手。

“我們走了，大牛哥。”

林霜晚路過陳大牛身旁時，調皮的眨了眨眼，隨後跟著薑雲升的步伐一同離去。

陳大牛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過了半天后，獨自歎了口氣，又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

他年輕時也外出闖蕩過，碰了許多牆壁後，心灰意冷的回到了平雲鎮。

平雲平雲，世上哪來的那麽多平步青雲?

不過是想一朝成名的少年做了場夢罷了。

鎮門口，薑雲升和林霜晚不約而同的同時回頭看向平雲鎮，他們在鎮裡隻待了半月不到，卻對小鎮有著很深的感情，仿佛融入到鎮子裡面了。

那種感情，二人也說不出來是什麽，隻覺得很美好。

良久之後，薑雲升回過神來，看著身邊的林霜晚，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

“走吧，林姑娘，此一去，前程便再也不知歲了，可做好準備?”

林霜晚將胳膊上的包袱整了整，語氣平淡道:“本姑娘自是不懼。”

薑雲升先是一愣，隨後恍然大悟笑了起來，看起來是自己多情了，於是不再停留，正式邁出了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