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妖 第3章 荒中牡丹

三人回到張家村後，等了些時辰卻並未發現其他四人的蹤跡，林月不免有些擔心，對著周宇桓說道:“聶大哥他們去這麽久還沒回來，我們要不要去河道那看一看?”

“喂喂喂?林月，你師哥我還在這裡呢，你不問我去問他?再說了他還比我少一階呢，你們應該聽我的打算！”看著與自己朝夕相伴的小師妹今天總是跟其他男孩搭話，劉煊心裡有些酸溜溜的。

“天色不早，而且聶大哥他們訓練有素，我們首要任務應該是保護村子。”周宇桓就目前的情況自信分析起來，若是聶清他們遭遇了不測，他們再離開村子，那村子裡手無寸鐵的百姓該怎麽辦呢?

“那好吧。那我再和師哥把村子附近的陣法加固一下。”林月聽到周宇桓的分析，也覺得有理。

“不是你倆給我當空氣了?怎麽沒有人問問我的意見?”劉煊感覺自己被排擠了，憤恨的說道。

“就憑人家比你帥好吧?”林月頭也不回的離開。“別在那杵著了，快去看看陣法有沒有缺漏，順帶加固一下。”林月看著愣在原地的劉煊，無奈的說道。

不遠處山腳左邊河流深處的森林裡，聶清、李巡、趙芳三人背對背警惕著，周圍濃濃的大霧包圍著他們，“該死的畜生！纏了老子這麽久。這濃濃的大霧也看不見它在哪。”李巡隨口吐了口唾沫說道。

徐文榮先前中了妖獸的陷阱，現在還在昏迷中，他的臉也逐步發白。

包圍他們的大霧漸漸散開了一處。霧中一隻似虎非虎，身形卻比老虎大一些的妖獸向他們走來。

虎形妖獸身上坐著個身姿曼妙的妖女，渾身白如雪，一頭白發散落在香肩上，胸上及小腹處僅裹著幾層紗布，纖細的小腿翹在虎形妖獸的頭上，粉紅的指甲使得腳趾如櫻桃般。她的頭上長著一對獸耳，身後豎著雪白的尾巴。

妖女身後跟著十幾個各模各樣的妖獸，他們靠近後將聶清三人圍了起來。

直到那虎形妖獸靠近，他們才看清那妖女的面容，聶清一時竟失了神，那妖女比他們所見到的任何一家女孩要生的好看，那種好看的讓人感覺到妖豔，卻又仿佛不是這塵世之中所生。

那妖女看向聶清，桃花似的眸子對上聶清的瞳孔，聶清隻覺得自己渾身燥熱，一顆心仿佛要從嗓子眼裡飛出，四肢酥麻，眼中只有那妖女，其他的事物漸漸模糊泛白。妖女紅唇輕動，清玲般的笑聲回蕩在森林裡，那麽悠長，那麽清透。

聶清仿佛失了靈魂，舉起佩劍就對準了身後的李巡和趙芳。

“嗖！”一塊木匣從妖女身後飛來，妖女細腰往左稍加一扭便閃過去，木匣正中聶清的後背，將其重重打暈在地。

虎形妖獸背上的妖女向後看去。一位身著紅色布衣的少年站在那，驚起的風將其膝蓋旁的紅色布料吹起。紅衣男子自言自語呢喃道:“力道剛剛好。”

妖女望見紅衣少年腰間掛著的歷妖令亮了三個點，雙瞳逐漸發亮看著紅衣少年開口道:“你的氣息與他們不同，你站在濃霧裡我看不清～”說完便對著紅衣少年勾勾手指，“靠近些，我想看清你的心。”

酥麻的聲音像是一隻無形的手，輕撫著在場每一個人的肌膚。

“窺探他人內心可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小心自己陷進去了。”紅衣少年邊走邊說到。

妖女輕哼一聲，“就算是陷在你的心裡我也心甘情願。”紅衣男子嘴角微揚，“你不應該陷在任何人的心裡，你應該到屬於你的地方去。”

“你的確和他們不一樣，我都有些喜歡你了。”妖女右手撐在翹起的二郎腿上，打量著眼前的少年，少年眉如劍鋒，眸如星月，頭髮隨風飄著。

“在下有兩件事求於姑娘。”紅衣少年對著妖女說道。“有趣，這是第一次有人求於我，真搞不懂你們人類，竟然會有求於妖獸。”妖女頓時來了興趣，想聽聽眼前的少年會求她何事。

“第一件事，我要帶走他們四個。”紅衣少年指著妖女身後的四個人說道。

“他們闖入我的領地，就算我放過他們，日後他們會放過我和我的同胞們嗎?”妖女皺了皺眉，對紅衣少年的要求感到一些疑惑。

“我能保證他們不會與你為敵，而且你和你的同胞能到安全的地方，沒有任何人類打擾的地方去。”紅衣少年再次開口。

“那第二件呢?”妖女沒有答應，也沒有立即否定。“第二件事情，等我們下次見面再告訴你。”說完紅衣少年朝著趙芳他們四人走去。

“別愣著了，把那兩個抬著跟我走。”紅衣少年拎起木匣背在背上，對著趙芳李巡說道。

待紅衣少年走遠後。

“主，就這樣放走他們?三階對您來說不足為懼。”身後一位妖獸對著妖女說道。妖女若有所思，也沒有正面回應妖獸，自顧自的呢喃道:“他跟他們不一樣。”

張家村內，周宇桓三人正在村尾木屋內望著後山的方向。

“快看那裡！”林月看著後山方向逐漸靠近的影子說道。眾人隨著林月手指著點方向看去，三個人影逐步走近。

近些後看清正是李巡與趙芳，他們背上還背著聶清與徐文榮。“快，他中毒了！”趙芳看到林月他們後，十分著急地說道。

“這個毒並不強橫，修養幾天便好。那妖女並不打算傷你們性命。妖獸也分好壞。”紅衣少年站在後方說道。

“不管是否要傷我們性命，今日多謝了少俠相助。”趙芳看著紅衣少年說道，眼中除了感激外還有些許羞澀。不知是因為那俊俏的臉龐還是那惹眼的紅衣。

“少俠如何稱呼?”周宇桓對著紅衣男子說道。紅衣男子停下腳步說:“在下杜暮，山夜涼冷，注意防寒。時辰不早大家早日休息吧。”說罷便向村裡走去。

望著杜暮遠去的身影，一襲紅衣在夜間顯得格外惹眼。身後背著的木閘，或許背負著不得見世人的無名之物。

入夜。

周宇桓躺在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娘，和州城正招募厲妖師，我想去掙些銀兩。我很快便回來。娘，保重！”周宇桓站在茅草屋，對著屋內的婦女說道。

“好，桓兒有出息了，不過一定要保重，咱娘倆賣賣菜日子也能……”還未等婦女說完，黑衣少年戴上了鬥笠打斷她:“娘，既然我們逃了出來，就不會讓您再次受苦，此次官府給的銀兩不少，我一定要去。”

看著少年堅決的心，婦女一時語塞，張著嘴不知說些什麽。只能不斷的重複著保重保重……

饕餮妖禍之後，青陽王不斷征收年輕女子。也許今天寵愛這個，明天便寵愛那個。青陽王年紀也近半百，但卻沒有立下儲王的意思，因而所有的妻妾子嗣都在明裡暗中的爭鬥，更有甚者為了上位不惜抹殺其余子嗣。

那時候青陽王正寵愛著周宇桓的母親張春花，可她卻不知黑暗中無數雙眼睛正貪婪地盯著她。

直到那個玄冬。一場大火蔓延在張春花的院房，火勢滔天，猶如張開血盆大口的野獸，勢必要吞沒這座在寒風中孤苦伶仃的母子。

那日凶猛的大火燒盡了少年心中的田園，那日刺骨的風雪不留情面的刮劃著少年的心扉，融進少年的心裡，使他的心流淌的血液不再火熱，取而代之的是麻痹全身的荒涼，紛飛的大雪淹沒少年的幼稚和任性，心原裡的荒野漸漸淡出了理智，冷漠和清醒。

幸運的是少年與其母親存活下來。不過張春花的臉卻留下了一道醒目的疤痕。也是這個疤痕讓她不再受青陽王的寵愛，甚至連院房也沒有再給她重建。好在張春花有個親生妹妹也在青陽王府內，這對母子便有了安居之所。

不久後，張春花跪在其妹面前:“妹啊，姐姐沒什麽牽掛，唯有桓兒，我想送桓兒出去，他不該被囚禁在這座熬人的鐵牢之中。”

她們出來了，一路南下。從昭節靈州青州城一路走到朱明贏州的離州城。也許逃的遠遠的，就能忘掉那些痛苦的，絕望的回憶。

思緒被拉回到現在，周宇桓看著窗外透亮的月，在那愣了好一會神。不久後，他便笑了，無奈的笑，笑自己太懦弱，笑他人太冷血，也許是發自內心的笑，笑他們離勾心鬥角的地方離的遠遠的。此刻他心如荒野，但母親卻是他心中荒野中盛開的一朵鮮豔的，溫馨的牡丹。

是他心中貧瘠土地上盛開的，唯一的愛。

“娘，娘，娘…”周宇桓輕聲呼喚著，漸漸進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