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虎和陳二牛一左一右把白浮生護在中間,手裡拿著短棍,神情木訥,顯然是不會主動搭話的。
“二位,我聽二狗說,這山中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山賊出沒?”
白浮生隻好先打開話題了,昨天一直在跟小屁孩扯淡,沒來得及了解那些山賊的事情,飯桌上聽陳田說些鄉野趣聞,也沒插上話,現在倒是一個正正好好的機會。
聞言,兩兄弟對視一下,陳二虎是兄長,就率先開口說:
“白先生,那些山賊每年好像都是過冬開春的時候才來,往年都是這樣的。”
“他們賊得很,知道我們這裡是仙宗的領地,也不犯人命,只是看路上那些落單的人搶。”
這是陳二牛在插話。
“對,不僅是我們村,雷池山周邊的村子都有他們的影子。”陳二虎思索了一下,又補充道,“好像越往縣城那邊他們去得少。”
“那雷池劍宗的人怎麽管他們的?”
白浮生有點好奇,現在的山上人都會派人下來解決這種小事了嗎?
提起雷池劍宗,兩兄弟眼中精光閃過,陳二牛搶著開口,
“仙宗每次都會派門下弟子來幫忙的,那些山賊雖然到處搶劫,但總有個老窩的,那些仙人各個手段通天,上天入地,兩三天就能找到他們的老巢,然後這一年就再也見不到山賊了。”
看著陳二牛眉飛色舞地神情,白浮生有點詫異,沒想到這年輕人還有這樣的一面。
感受到白浮生的目光,陳二牛也反應過來自己有些激動了,乾咳了兩聲,又開始轉移話題,
“白先生,前邊有一間山神廟,要不要歇歇腳再走?”
“好。”白浮生笑眯眯地點點頭,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有點朝氣才對。
不多時,小路漸漸變寬,密林前方忽然伸出一角廟簷,想來應該就是陳二牛口中的山神廟了。
廟不大,但很乾淨,應該是有人定時清掃的。
步入大堂,白浮生一眼就看到了那立在中央的鍍金神像,一位婦人形象,一身素衣,左手撚訣,右手持劍,眉目間不怒自威,周身香火繚繞,神光若隱若現。
不是淫祠野廟,應當是受了王朝敕封的正統山水神靈。
陳二虎和陳二牛先是對著神像拜了拜,後者又從腰間摸出了幾支自製的線香,還回頭遞給了白浮生三支。
“山神娘娘很靈的,白先生也拜一拜吧!”
白浮生笑著擺了擺手,並沒有接過香,
“子不語怪力亂神,我就不拜了。”
見狀陳二牛也沒有再勸的意思,只是把香分給了陳二虎三支,又抽出了火折子,點燃了香,虔誠地插到了供台上的香爐中,匍匐在地,嘴裡念念有詞。
就在兩兄弟拜山神的時候,白浮生卻感知到一股氣息不加掩飾地在向著這邊飛掠,接近山神廟的時候,緩緩放慢了速度。
然後白浮生就在門口看到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好巧不巧,也是一襲白衣。
那姑娘往廟裡瞥了一眼,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白浮生,才斟酌著開口:
“道友是?”
正巧兩兄弟起身,回頭卻看見一個年紀看起來跟他們差不多大的漂亮姑娘站在門口。
隻一眼,陳二虎和陳二牛就默契地低下了了頭,能穿成這樣的,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就是仙宗的仙人。
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右手還提著一把劍,多半是後者了。
“白浮生,遠遊至此,想拜訪一下貴宗。”
“我叫林知許,雷池劍宗弟子。”
林知許有些警惕地看著白浮生,雖然眼前這男人看起來不像什麽凶惡之輩,但她還是習慣性地保留了三分懷疑。
隨即她又轉頭看向低著頭的兩兄弟,林知許的聲音本就清冷,但此刻卻不似先前和白浮生說話,稍微緩和了一下語氣,
“你們是陳家村的村民?”
陳家兩兄弟沒想到自己心目中高不可攀的仙宗弟子竟然會這麽和氣地跟自己說話,連忙點頭說是,頓時心跳如擂鼓。
對於仙宗的印象,兩兄弟完全來自於家中長輩和話本小說,雖然長輩都說仙宗的仙人從不端架子,但話本中也不乏囂張跋扈視凡人如草芥的形象。
“行,省的我再跑一趟了,從西夏那邊來的流寇已經解決了,從今往後不必再擔心路上有人劫道。”
聞言兩兄弟更是一愣,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麽,等到他們看到林知許微微皺起了眉頭,才回過神來,
“好好好,多謝仙師多謝仙師,我們一定把消息帶回村子。”
“那二位先回去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吧,後邊的路就不麻煩二位了。”
白浮生看向陳家兩兄弟,溫言道。
陳二虎看了看白浮生,又看了眼林知許,也漸漸回過味來。
這白先生,似乎也是山上的仙人。
兩兄弟的頭忽然就像憑空矮了幾分,眼神複雜地來回看了兩位確實恍如仙人的男女,氣息有些粗,陳二虎說,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白先生,其實二狗那小子挺聰明的。”
這是陳二牛在插嘴。
白浮生莞爾,點了點頭,“小家夥確實有趣。”
林知許側身,兩兄弟就像逃也似的走出了山神廟。
見兩人走遠,林知許也放松了幾分,然後就走了進來,眉頭一挑,
“道友不聲不響深入雷池劍宗腹地,可不像是要拜訪。”
“姑娘不妨暫且信我。”
白浮生也不惱怒,回想起先前林知許的話,隱隱明白了她的敵意來自於哪裡,
“我聽二虎他們說,這邊每年都會有山賊出沒,但聽你說,那些人是來自西夏的流寇?”
“你不是大夏的人?”
林知許眉頭一豎,眼前這個行跡可疑,在大夏境內,雷池劍宗的地界還要掩蓋氣息,甚至還能問出這種問題的男人,看起來很像西夏來的探子。
“我剛出關,沒想到已是滄海桑田,初到此地,還望姑娘海涵。”
聽著這樣的話,林知許眼珠一轉,她上次聽李師兄說,他先前抓了幾個探子,修為不算高,五六境的樣子,也是這番說辭,還說什麽相逢即是緣,願意加入雷池劍宗,壯大宗門。
當時宗門剛建立不過百年,正是一副廣納人才的架勢,甚至可以說是來者不拒,還真讓這幾人混進去了。
要不是李師兄整天花天酒地,白天見不著人影,晚上也神出鬼沒,還真不一定能那麽快抓到那些西夏余孽。
“嗯,道友來訪,雷池劍宗自然是歡迎至極,不妨與我先回雷池山,屆時必將好好款待道友。”
林知許眉頭舒展開來,連帶著語氣也柔和了許多。
“道友,請。”
白浮生看著林知許把長劍挎在腰間,左手示意他先出門,右手背在身後,卻應當是在掐訣,忽然感到有些好笑。
“看來姑娘並不信任在下。”
言罷,白浮生左手拇指輕推,萬事小出鞘一寸,刹那間,廟中劍氣橫生,一道晃得人眼睛生疼的光芒從那出鞘不過一寸的長劍中迸發出來。
此刻,天地無光。
林知許臉色煞白,身體微微弓起,像是承受了極大的壓力,右手捏好的法訣早已潰散。
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半點皺眉,只是冷冷地看著眼前恍若劍仙的男人,極為吃力地拔著自己手中的長劍,直至嘴角溢出鮮紅。
終於,少女拔劍而立,手臂微微顫抖,
她在這無邊的劍氣激蕩中矗立,
恍若海燕搏擊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