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派適時舉辦了登仙大典,十五歲以下孩童萬七的登仙比例,算較差的年成了,或許有些好苗子,已故玉衡宗有六年未招人,錯過了也就錯過了。
當年玉衡宗在這三階靈地裡塞下了大幾百號修士,屬實是人滿為患,若是一屆十人登仙,得資質好者僅一,那剩下九人總不能放棄,若是放他去了別家,就可能為將來樹下個隱形的敵人。
七玄門現在的情況與當年正好相反,巴不得多收人,早日填滿這七玄山。
張齡已回山近半年了,被安頓在山腰一處二階靈地旁的院落,尚未安排具體職司。他如今內門弟子、掌門親傳的身份,雖未公開確認,待遇卻是提前上去了。
憑借著充沛的靈氣和心無旁騖的苦修,張齡目前已達到練氣三層修為。門裡為其定下的晉升及拜師典禮放在下月。
蓋因齊休從淮水老家一回到山門,便宣布閉關修行。
但甫一出關,齊休在高層議事時乾綱獨斷,不顧林、展二位築基長老的強烈反對,將張齡提為了禮典奉行。
這一門一派,禮典奉行算是個萬金油般的職位,得看重時可主持各種典儀、代表宗門開展外交事務、主持登仙收徒、主持年終祭祀等;而受冷落時,那就是個虛職。
只是對於人員稀少的七玄門來說,每個中層以上的職司,均沒有使閑人的道理。
齊休對剛回山的張齡三連安排,但凡不是太笨的人,都能想到其中的意味。可問題是,築基層次的修士,有笨蛋嗎?
下任掌門候選人!
這打了林、展二人一個措手不及。三清道宗界內,掌門人最大的權柄,是可以利用令牌溝通道宗,代表了他是下屬門派唯一被道宗認可的人。
道宗境內大小宗門、正式修真家族、散修家族、純粹散修等勢力不知凡幾,道宗於法理上隻對宗門這一種類型勢力負責,有什麽情況可以通過掌門令牌匯報,但上面理不理會,就因人而異了。
這也是即使貴為金丹家族的孟家,也不敢輕易對築基甚至門派發動戰爭。
道宗負責解釋下屬宗派掌門,掌門則可以解釋門派權柄。
掌門靜室內,如今的七玄掌門齊休,正在主位上看著眼前的師弟師妹。
“掌門師兄!您這樣做,是不是太偏袒這張齡了?他何德何能,以練氣三層,得掌門候選?且不說您到大限還得好幾十年,若是修為突破到金丹,今日這立儲是不是顯得很潦草?況且不說我了,林師姐難道也沒資格繼承大統嗎?”展元鵬不管自己身份涵養,說話已非常直白。
一旁的林萍兒抿了下嘴唇,並未搭話,但臉上的不滿神色,是怎也掩蓋不住。
“師弟此言差矣,你等切莫激動,聽我細細道來。”齊休輕撫山羊須,若智者一般,對兩人笑道。
“我收這張齡親傳,乃是看中其資質天賦、人品德行俱佳,皆令我有愛才之心。
令其入內門,除了資質德行,你們也見到了他近一年來的功績,且不到兩年就從一介凡夫俗子,修為臻至練氣三層,其天賦、福緣可見一斑。這點咱們此前已議過。
而讓他做這禮典奉行,並非是我要令其候選執掌,實在是如今包辰風已去了流沙坊市主持門裡生意,門內職司便空了下來,無人可用啊!再而言之,我只是令其暫代罷了!”
展元鵬感覺到智商受到巨大的侮辱,自然不依不饒詰問著:“師兄莫要說那自欺欺人話,難道門中那幾個積年的執事、內門中另外幾個弟子都不能用了嗎?”
林萍兒眼看二人要鬧翻,為門派和平安寧計,知道不得不開口說話了:“哼,展師弟你能否醒醒,真是怒令智昏了,且聽聽掌門分說,再作理論罷!”
齊休明白這二人心思:這掌門大位按理應從築基開始往下傳,才利於門派穩定,也算對高階修士的肯定認可。你可以不給我,但你留給一介練氣,算怎麽回事?那不是當眾打築基長老臉嗎?
深吸一口氣,齊休淡淡說道:“展師弟、林師妹,你們稍安勿躁,且聽我細細道來!
如今這孟金丹可虎視眈眈!只要他找到合適的發動理由,便會舉雷霆之力覆滅我等!
我等不僅要修煉內功,壯大自身以圖抗衡;也要拓展外援,盡一切可能拉攏潛在的朋友。
此子在流沙坊市半年來,不僅使門裡生意起死回生,更是結交了不少大商行在流沙坊的高層,其所作所為,當得起禮典奉行之責。
再者,門裡幾位內門弟子,牛勝男過於直率、展萱萱性格柔軟、李夢媛管著凡人領民這一攤、包辰風已去了坊市,除了張齡,目前還有誰更勝任?”
見展元鵬雖被自己拿話噎住,神情卻愈發不耐,齊休便索性把話挑明:“展師弟,還有一事,我不知當不當問?”
“師兄但說無妨。”
“當年攻山,我漏算了那玉衡宗拉來助拳的築基散修,門中最後隕落了六位築基長老,其中便有李鵑師妹。你與鵑師妹伉儷情深,你是否從此怪我、恨我,認為我不堪此任?”
展元鵬卻想不到齊休說話如此直白,這是要逼自己亮明立場,但若說話過於違心,便是對娟妹的大不敬,思來想去,梗著脖子反問:“掌門師兄,平心而論,你對於此事就沒有一點愧疚嗎,就沒有做錯之處嗎?”
齊休沉默,臉上露出痛苦表情,似是在回憶當日情景。
良久,深吸一口氣,說道:“若說一點沒有愧疚是不能的,而我也曾多次複盤,我之最大過錯,便是放任門派內鬥!
想是我門中在那淮水富庶之地日子過得太安穩了,久而久之,弟子門人便漸漸養成了自私自利、勾心鬥角、派系林立的不良風氣。
我為鞏固權柄,便利用內鬥之風,在各派之間遊走;隔岸觀火、煽風點火、挑撥離間、分化拉攏等等手段用盡。
可誰料到,我等最後卻被趕到這地界來。
門內不靖,卻維持某種畸形平衡。平時風平浪靜,在面對真正生死存亡的事件時,便如一盤散沙,無法凝心聚力。
當年攻打此山時,便吃下了反噬的惡果,九位築基、一位援手金丹,倒被個日落孫山的宗門弄了個一換一,而這山門大陣,也僅僅二階中品。
每每想及此事,我內心便深深懺悔,若是當年我能整頓門風,大家一心為公,戰時便不會各自為戰!
這是我作為掌門的重大失職!”
林萍兒見齊休說著便痛哭流涕起來,也不好再詰問發難,忙勸解二人。
齊休止住回憶自責, 接著說道:“現今門裡只剩我等三個築基,再也不可走以前老路了,也沒有退路,這七玄山門若被人攻破,我等便再也無容身之處了。展師弟、林師妹,我等再也內鬥消耗不起了!
這幾年發生的有些事,我不想提,隻當是我作為掌門治門無方,行差踏錯所受的懲罰吧!大家能否摒棄前嫌,重新出發?”
一時間室內空氣仿佛凝固。
······
今日乃黃道吉日,也是張齡晉升內門、掌門收徒的日子。
七玄門除在外實在有事未歸之人,全部集中在宗門主殿。
今日沒有繁複冗長的儀軌,不到半個時辰,便走完了流程。
齊休等三位築基修士坐在上首,面對殿中五十來人,分派著最新的職司。內門除了牛勝男缺席,張齡修為尚低,其余三人均解除了庶務職位,聽得其余諸人個個戰戰兢兢。
好在宣布了內門及少數幾個其他職位的變動後,宗門其他職司,整體架構並未有大的改變。眾人才安下心來。
張齡被任命暫代禮典奉行,掌門齊休最終還是說服了林、展二位長老。
臨近結束,齊休宣布,門裡登仙納新的工作,特事特辦。由三年一度的山門前選拔,變更為一年一度的轄地尋訪,此事交予張齡總抓,並分撥五名人手協助。
大殿上眾人甫一聽到這消息,均是震驚不已,如此突然的改弦更張,恐怕是有什麽變故?
典禮草草結束,眾人散去不提。
齊休等三人,把張齡、包辰風兩人留下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