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施主帶上此人。”
陳長安微愣,然後輕松將漁夫提在手裡。
不戒僧袖袍一抖,口中默誦經文,轉身朝外面走去。
陳長安連忙用另一隻手牽著小煦,跟隨他的背影。
不知是否是錯覺,陳長安每跟著不戒僧邁一步,腳下就好像跨越了一大段距離。
【這是縮地成寸?】
光影流轉間,四周風景迅速後退,逐漸拉成五光十色的光線。
過了一小會兒,光線又旋轉成一副畫面。
這是一間廟。
廟內乾淨整潔,裝飾華麗,像是剛修不久的樣子,中間立著一尊全身潔白如玉的佛像。
佛臉慈眉善目,頭頂肉髻,圓臉垂耳,手作拈花狀,唯有一雙倒掛如小月牙的眼眸卻顯得有些詭異。
不戒僧立在佛像下,轉身過來,不喜不悲。
“施主,將此人放下吧。”
陳長安聞言照做。
這時,小指被人輕輕一勾。
“少爺,小煦胸口有些悶,出去透透氣。”
陳長安看向小煦,只見她臉色有些蒼白,朝他搖了搖頭,出了廟門。
他以為少女有些“暈車”,也沒放在心上,看向不戒僧,靜待下文。
不戒僧僧袍一掃,將漁夫眉心的銀針撥開,黑煙頓時消散,而後雙手合十,閉目默誦。
漸漸的,整間廟裡變得忽明忽暗,漁夫的身體被抬升至半空,眉心處一點靈光微微閃爍。
忽然,漁夫身上冒出一股黑煙,將他全身籠罩。
片刻後,“漁夫”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般落到地面,雙眼一睜,竟是漆黑一片。
“漁夫”臉色恐怖,張嘴便向陳長安發出一道尖嘯!
【奪舍?】
無形的氣勁衝刷著他的臉頰,將他的衣袍震得獵獵作響。
然而,他卻紋絲不動。
陳長安眉毛一挑,見“漁夫”尖嘯一聲後並未攻擊他,反而朝著門外跑去。
他拇指扣住劍柄。
錚鏘——
劍身出鞘之聲響起。
廟宇中劃出了一道銀光!
“哼嗯——”
“漁夫”被冷冽的劍光一掃,砰的一下撞飛到玉佛上,震起一團灰塵,而後掉落在地。
陳長安原本這一劍沒想傷人,但沒想到“漁夫”卻主動撞了上來,一點都不回避。
“你是什麽人?”
陳長安手挽劍花,劍指正爬起身子的“漁夫”。
“漁夫”雖然被一劍掃中,衣服破開了一道口子,但身體卻毫發無傷,漆黑的眼眸冷冷的看向二人。
不戒僧神色平靜,伸出一掌將其拍在地上。
“阿彌陀佛,施主不必驚訝,此人正是藏身在漁民泥丸裡的魘魔。”
陳長安心下了然,隱隱猜到是這麽一回事。
“可要將他束縛起來?”
不戒僧搖了搖頭,他單手掐了一個訣,又豎掌在前,只見其背後閃過一道金色虛影,撞到“漁夫”身上,像是將一道黑影給撞了出來。
漁夫頓時跌倒在地,沒有再次異動。
那黑影還在半空中一下子爆開成一團濃厚的黑煙,裹成一團飛向門外,卻不想外面憑空炸出一道驚雷,將黑煙轟散,嚇得它重新卷回了廟宇,在上空盤旋。
“大膽妖魔!還敢往哪裡跑!”
門口處,虯髯漢子從天而降,不是林道乾又是何人?
他一腳邁入,嘴裡大罵:
“好你個不戒和尚,拿個小玩意兒來糊弄本官!”
不戒僧微微側身,緩緩搖頭。
林道乾冷哼一聲,也不追究,單手一抓便有一道雷網翻出,罩在那團黑煙之上。
黑煙裡頓時慘嚎一聲,劈裡啪啦炸出無數個電花!
林道乾略微一打量,當看見這尊玉面佛時,神情有些慍怒。
“哪來的刁民,竟然敢在此修建淫祀!”
身為青州鎮魔統領的他一向對此類朝廷禁絕之物深惡痛絕,手掌一翻便要使出一道掌心雷將其轟碎。
這時候,不戒僧忽然攔在他面前,搖了搖頭。
林道乾皺眉,不解其意。
“和尚為何攔我?”
“小僧尚有些事要借這明尊玉佛探查清楚,還望林大人不急於一時,事了後小僧會親自將其處理。”
林道乾冷哼一聲,算是答應,側過頭看向上空那團黑煙已經被雷網打得快要煙消雲散,便伸手一揮,將雷網散去。
黑煙看上去淡了許多,終於支撐不住,落到地面上。數個呼吸之後,黑煙逐漸匯聚成一道身影。
只見一名皮膚灰白的女人側身坐在地上,她神情冷漠,一雙漆黑的雙眼此時卻顯得有些空洞。
女子側坐在地,明顯是受了傷,嘴角有一絲紫色的血跡,竟然頗為魅惑。
陳長安微愣,這魘魔竟然還是一名人類女子?
虯髯大漢看出了他的驚訝,點破道:
“魘魔以夢境為生,平常的模樣大多以初生後第一個夢境主人憑依。雖然在某些地方略有不同,但也大差不差。”
不戒僧此時也補充說明:
“魔雖無形但相由心生, 外在由先天一點靈智觀想而成,亦可後天修行重塑。”
陳長安點頭明白,收劍入鞘,暗地思忖道:“這魘魔的修行還自帶整容來著。”
魘魔坐在原地,對於眾人的評價置若罔聞,若不是偶爾咳嗽一聲,看上去倒像是一具灰白的人偶。
林道乾看向魘魔,沉聲道:“你聽好了,本官並非一味濫殺之人,告訴我,你是否有這漁民的過往記憶?”
陳長安心思微轉,看來虯髯漢子的目的是這名漁夫。
【對了,還有個小孩呢,先前應該是由不戒僧帶走了,怎麽沒看見。】
陳長安暗自記下,不過並不急著詢問。
那化作女子的魘魔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對林道乾的話毫無反應。
虯髯大漢眉頭一皺,見其沒有反應,眼神一厲,就要再施懲戒。
“林大人,且讓小僧試一試。”
不戒僧伸手托起漁夫,將其眉心點亮,輕聲道:
“先前小僧以為這漁民的泥丸宮被你強行破開,吞了那道先天神識。不過方才小僧又仔細觀察了一番,此人紫府中的先天神識還在,只不過神智受創,一時難醒。”
“而他丹田處有靈氣化真的跡象,應是近期有衝擊金丹境的舉動。你修為不過紫府,卻能接林大人掌心雷而不死,受雷網束縛而不顯形。”
“因此小僧認定,你吞食的並非此人的先天神識,而是金丹育成時的第一縷先天一炁。”
“其目的,應是為了讓你由虛轉實,完成第一次升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