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未到,赤紅的虛影已經將火海燒到肉球和巨人的表面。
燒焦的斷肢不斷翻滾落地,而卡在深層的斷肢則爭先恐後的向裡擠去。
數十張人臉上驚恐、猙獰、憤怒不斷浮現,它們慘叫著,怒罵著,哀嚎著。
最終都在新月橫掃下化為灰燼。
嘀嗒——————
一滴淡紅的血液從指尖落下,還未落到地面便被蒸發。
陳長安頭疼欲裂,眼神恍惚而痛苦,強行撐起搖晃的身子離開此地。
可他剛轉身,一股比先前人體蜈蚣死亡時更龐大的靈魂波動湧入他的識海。
霎時間,像是有人在他識海裡點起一團火,要從內到外將他點燃。
洶湧的記憶再次從腦海中噴發,讓本就撕裂的腦海瞬間變得炙熱起來,
“呃!”
陳長安不禁發出一聲慘嚎。
火海裡灼熱的風息吹到他肌膚上也像是一陣清爽的涼風,涼風過後又是驚悸的燙傷感,直入骨髓。
“喵。”
這時,白娘子跳下他的肩膀,尾巴一甩,向前走了幾步,而後回頭用一雙晶瑩的眸子與他對視。
眼前掠過一抹淡紫色,稍微減緩了陳長安的痛苦,讓他的意識稍微清醒了一些。
陳長安強打起精神跟隨白娘子走出了這片火海。
一路走過,眼前皆是重影。
忽然,余光瞥見杏黃衣裳的小女孩。
陳長安轉頭望去,卻發現女童的身體內部好像有一個巨大的深紅漩渦,無時無刻都在向外界散發出暗紅的煙霧。
陳長安甩了甩頭,眼前還是重影。
他有心呼喊,但連番戰鬥已經讓他身心力竭,有氣無力,連呼喚都叫不出來,於是他只能迅速朝著女童走去。
可當陳長安走到半路,視線裡又多出幾個銀白的光團。
暗紅的煙霧與銀白光團接觸後,像是一滴墨水灑在白紙上,迅速將其染黑。
陳長安心裡產生不妙的感覺,朝著女童跑去。依靠模糊的重影,他搶先一步走到女童身邊,拉住她。
“安.....小鈺,跟我走。”
然而回應他的是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
見安小鈺不為所動,陳長安強行牽著她,這時才發現白娘子又消失不見了。
他心裡產生疑惑,但也不敢再原地待著,於是拉著安小鈺向著空曠的地方跑去。
漸漸的。
周圍出現了完好無損的建築,滿是重影的眼裡也多了許多路人。
陳長安牽著安小鈺走在人群中,像是帶著自己的妹妹在街上玩耍。
一陣風吹過,路上的行人紛紛駐足留步,像是忽然靜止了一般。
陳長安腦海混亂,無暇思考這詭異的一幕,他隻想帶著安小鈺盡快離開此地,越遠越好。
倏忽間,手裡一停。
安小鈺忽然停下腳步,讓他本就搖搖晃晃的身體差點栽倒在地。
陳長安拄劍在地,半跪下來穩住身子。
呼——————
清風再度拂面。
陳長安一愣,意識短暫清醒過來。
“誒?我......現在是要去哪?”
他環視一圈,四面八方早已人潮擁擠,此時正不約而同的齊齊看向他。而他們的體內赫然有一團或大或小、正逐漸轉黑的銀白光團!
陳長安驀然回首。
只見安小鈺原本毫無生氣的小臉上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意識的最後,天旋地轉,唯有一雙粉色的繡鞋踏入他的視線。
............
忻水城西邊一處山澗。
紅衣女子將羊首人身的陰神扔到地上。
“蠢貨,你真以為能殺得了她?”
柳志誠聞言大怒,反手揮出一記虎爪。
可下一個瞬間,便被一隻秀氣的拳頭砸趴在地!
轟————————
以陰神為中心,地面頓時頓時被砸出了一個數尺深的坑洞。
越婉兒眼神冷淡,如提死狗一般將柳志誠的陰神掐起。
“想死?我成全你。”
柳志誠豁然清醒,掙扎想要著搖頭,卻發現自己全身已經被禁錮,連忙傳音道:
“停停停!誤會,誤會!”
越婉兒冷哼一聲,一臉厭惡的看著他。
“柳志誠,教主的蹤跡尚無消息,別以為你是柳家人我就不敢殺你。”
柳志誠仍不服氣,狡辯道: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已經殺了那個沈家賤人!”
越婉兒單手一掄又將其砸到地下,寒聲道:
“如果我沒認錯,那道劍符應該是出自此界的玉華尊者。今日若非她主動停手,整座忻水城都要被斬落虛空,淪為一片鬼蜮!”
“就算教主親至也不一定抗得住這道劍符,憑你這個廢物也想殺她?”
柳志誠聞言駭然,雖然不同界面的修行體系各有差異,但尊者之稱無一例外全是能法天象地的大能之輩。
而他極陰教教主,也就是柳家老祖,用此界的修行評估,也不過是陽神真人,距離這等大能還差了十萬八千裡。
不過,柳志誠轉念一想:
“她一介金丹,憑什麽能使出這道劍符?”
越婉兒猜出他心裡的想法,嗤笑道:
“若非那位沈家女子修行有差,像你這等陰神也不過幾劍的事。”
“別人是此界大能的嫡傳弟子,功法玄奧,天賦卓絕,而你不過是借助外物所成就的假嬰,能一樣?”
柳志誠心裡不服,但一來她說的是事實,二來先前與沈心瑤交手時也確實處於下風,因此也不敢反駁。
眼前的女子身為極陰教二長老,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經是化神境修士,眼界自然比他這個旁門陰神強得多。
越婉兒下巴微點,不耐煩的詢問道:
“你這肉身需要多久才能複原?”
羊首人身的陰神看了一眼自己的肉身,估摸了一下。
“至少三天。”
越婉兒眼神一咪,毫不掩飾內心的殺意。
“兩天!不能再少了!”柳志誠陰神一抖,看著原本恢復大半的肉身剛剛被其再度砸爛,敢怒不敢言,連忙嗡聲改口。
越婉兒心裡膩煩,身為堂堂一州之主宰,若不是為了徹底調查清楚百年前忻水城之事,眼前這個垃圾早被她隨手捏死了。
如今已經從瓶姐姐那裡得到了當年的真相,如果不是為了將自身的汙點徹底抹除,等待收網的時機,她哪還有心思和這群異界邪修虛與委蛇?
............
明尊玉佛廟
名為槐夢的魘魔女子正百無聊賴的觀察著漁夫。
僅僅一天的時間,漁夫的田丹已經不再潰散,泥丸宮也逐漸閉合,開始複原。
她想起當時與漁夫的對話。
“你來殺我,我助你脫離樊籠,如何?”
她不明白為何漁夫明知道自己要去殺他,還要故意暴露位置,等她到來。
槐夢看過許多人的夢,但從來都不理解他們的夢。
就好像明明她在漁夫的夢中,漁夫夢裡的她卻不是槐夢。
忽然。
廟外刮起了一陣陰風,有女子唱到: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夢由來最易醒。好姐姐,你瞧我唱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