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一看,是一個紅衣女子,不知何時便已出現在了戲台上。
女子身穿豔麗的大紅裳,上面唯一白色的部分只有衣襟、袖子、下擺,三個地方又分別繡有牡丹、鴛鴦、仙鶴等物象。
她的臉白得賽過了霜雪,眉毛是細致的柳葉眉,丹鳳之上的眼瞼畫了濃重的眼影,唇瓣更是鮮豔的紅,整個發髻也被高高盤起,活脫脫的是從戲曲裡走出的紅衣花旦。
“琳兒!”
“琳琳!”
……
台下的喊叫聲此起彼伏,雲城這才明白眼前的紅衣花旦就是先前的白衣女子。
雲城沒認出她是有原因的,僅由一身衣服、一副妝容,她的氣質就完全改變。
穿上紅衣美人前,她是嫵媚的、妖嬈的,就像一朵盛開的罌粟花;穿上紅衣後,她是冰冷的、妖豔的,宛若遺世獨立的紅山茶。
她的一襲紅裳實在太過驚豔了,就好比沙漠中的綠洲、暗夜中的火光,耀眼而醒目。若此刻她不是在戲台,而是在漂白的雪地中,整幅畫卷將更驚為天人。
對於這遺世獨立的紅衣美人,不僅台下人像猴子般接連不斷地叫喚著,就連雲城也止不住地嘖嘖稱奇。
女子並沒有理會台下的喧鬧,唇瓣微張,開始了第一聲清唱:
“翩——”
似靜水中進了一塊石子,激起第一一道漣漪。繼而,正曲開始:
“翩若浮雲著霓裳”
“落幕鬢邊皆染霜”
“丹青入畫身輕如紗”
“低眉將水袖輕弄”
……
她的聲腔似吳儂軟語,又好似閩南軟語,酥進每個人的耳朵裡。而在這時,吟唱也進入了尾聲:
“台下看官攢動”
“隻為睹佳人驚鴻”
“細把眉眼描摹”
“台上悲歡皆我獨吟唱”
“難卻數十載滿袖盈暗香——”
吟唱結束,她持著蘭花玉指悄然退入了幕後。
而台下眾人依舊靜悄悄的,似乎仍沉浸在剛才的曲子中,回不過神來。
一首歌的時間很短,也就幾分鍾,人的感情卻在這幾分鍾裡起起落落,波濤洶湧。
聽完女子的吟唱,雲城不由得苦笑起來。女子吟唱的這首曲子就是他曾經聽過的《難卻》,只是稍微做了些改動。
諸多跡象都表明,這裡和地球有著非同一般的聯系。
聽曲之際,雲城想到了柳永的《雨霖鈴·寒蟬淒切》,特別是那句“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一下子就冒到了腦子裡。
他覺得有必要留下些什麽,於是提筆研墨,開始在宣紙上書寫。
而這時,小玥真切的讚歎聲響起:
“雲大哥,琳兒姐姐唱得太好了!”
這小丫頭不知在何時到了他身邊,似乎已經有好一會了。
“嗯,確實。”雲城應聲讚許,手上的動作並未停歇。
“雲大哥,你在寫什麽啊?”小玥把腦袋湊了過來,好奇地問道。
“寫詞。”
“什麽詞?”小玥繼續追問。
“《雨霖鈴·寒蟬淒切》”
“你不會是寫給琳兒姐姐的吧!”小玥瞪大了眼睛說道。
雲城有心戲弄她,於是笑道:
“沒錯。”
“為什麽呀?”小玥扭頭看向雲城,不解地問道。
“不為什麽。”
雲城看著她皺起的峨眉,燦爛地笑了。
“你不會是想勾引琳兒姐姐吧?”小玥狐疑地道。
“不錯。”雲城依舊燦爛地笑著。
“為什麽啊?”小玥嚷嚷道。
此時,雲城剛剛寫完最後一個字,他沒有回答小玥這個問題,轉而說道:
“小玥,幫我一個忙。”
“又想讓我給你送信,不去。”小玥撅著嘴,氣鼓鼓地道。
“真不去?”雲城笑著問道。
“不去。你已經勾搭過雲姑娘了,怎麽還想勾搭琳兒姐姐。”小玥氣哼哼地道。
雲城也不再逗她,敲了她的腦袋一記,笑道:
“騙你的,還真信了。”
“那你寫這個幹什麽?”小玥指著宣紙道。
“這是我以前看過的一首詩,很美,很有藝術。”雲城真情讚歎,又招呼她:
“來,你也看看。”
“雨霖鈴·寒蟬淒切,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堵門暢飲無緒,蘭州催發……”小玥跟著念了出來。
“怎麽樣?”雲城笑著問道。
小玥沒有正面回答,她驚奇地道:
“雲大哥,你們海外的人都很會寫詩嗎?”
雲城直視她的眼眸,燦爛地笑道:
“泱泱華夏, 源遠流長。”
……
身著白衣的琳兒,氣質很特別,既有著百合花般的純潔,又有著牡丹的風流。可以說,這是一個很風情的女人,就像盛開的罌粟花,引人沉醉其中。
此刻她正在台下,招待著一乾嫖客們。
“公子,今日玩得可好?”她笑著問道自稱為瘌蛤蟆的藍衣書生。
“少了琳兒的陪伴,始終還差了點意思。”藍衣書生故作遺憾地歎氣。
“公子既然來到了這裡,就是我們的客人,一定要玩得開心哦!”琳兒俏皮地向他眨了眨眼。
“琳兒,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意的,要不你今天陪我一晚。”藍衣書生蹬鼻子上臉,裝模作樣地笑道。
同時,他還伸出手來,想對琳兒動手動腳。
“公子荒謬了,我可是記得,你剛剛還說對瀟兒的愛堅貞不渝,天地可鑒。”琳兒巧妙地躲過他伸過來的手,俏皮地眨了眨眼。
“我對琳兒的愛同樣堅貞不渝、天地可鑒。”藍衣書生厚著臉皮笑道。
“公子可真會說笑!”
琳兒嬌笑一聲,便不再理會他,轉而去招待其他人了。
藍衣書生悻悻地縮回手去,仍不死心地喊著:
“琳兒,別走啊!”
……
褪去紅衣的琳兒,不見了孤傲和冰冷,又恢復了最初的模樣,嬌媚動人,八面玲瓏。
她大大方方地招徠著每一個看客,如泥漿中的遊魚般靈動自然。
這似乎印證了她的唱詞——台上悲歡皆我獨吟唱,難卻數十載滿袖盈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