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子看都未看司藤京一眼,隨手打出一道金光就要抹殺。
司藤京卻毫無反應,似乎未見到這聲勢浩大的種符一擊,仍是躬著身子,無比恭敬。
“噹!”
金鐵交戈聲炸開,一隻白皙手掌抓住金光,細細黑炎纏繞,直至將金光蠶食殆盡。
“對小輩出手,可不符師兄風范。”
來者身披黑色鶴氅,陰柔面上言笑晏晏,正是靈藥宗三席火鴉子。
司藤京終是直起身來,溫順站至火鴉子身後。
金風子一劍劈退撲過來的冰鳳妖魔,這才側眼望來,嘴角冷笑,面上平靜說道:
“你的手段仍是如此下作啊,火鴉,
待我斬了這妖魔,你便死在我劍下吧。”
火鴉子輕輕搖頭,飄然後退幾丈,做出請的手勢。
金風子冷哼一聲,天靈處升起一道金黃符籙,煞氣環繞,煌煌震人。
“庚金!”
法劍飛回金風子手中,劍身顫抖,吞吐道道金光,輕吟不休。
“煞風!”
灰天之上猛然卷起無數罡風,將烏蒙蒙的雲層割得支離破碎。
崔蘭神色亢奮,雖然不知火鴉子為何出現,卻對白海激動大叫:
“這就是師尊真符!這就是我府劍典能種的庚金煞風符!”
白海心中免不得微微泛酸,劍修一道,果然強橫又拉風,自家便宜師尊那所謂八荒蠻牛符,聽起來就不靠譜,還好自己修的《靈寶華法》,以後仍有無限可能。
不過心裡還是生出期望,若是金風子夠強,哪怕有再多詭計陰謀,也能一劍破之吧。
金風子身形消散,藏進了煞風中,煞風中先是出現一道醒目金光,隨後處處亮起,化作一道金黃龍卷裹住了冰鳳妖魔。
冰鳳欲要抬頭嘶吼,被一道金光打得低垂,欲要振翅反擊,又一道金光割出可怖傷口,魔軀湧出磅礴寒氣,又被金黃龍卷轉瞬絞散!
烏雪草原上所有黑霧魔念瘋狂鑽向冰鳳,焦急地想要拱衛它們的帝王。
黑霧治愈好的魔軀,頃刻劍又被金光劃破,冰鳳聲響愈來愈小,只能微微喊出一道“玉成......”。
沒一陣,黑霧蕩然一空,露出千瘡百孔的冰鳳妖魔,搖晃兩下,頹然從天空掉落,栽在烏雪草原上,激起一道雪浪。
白海幾人使了些手段,免得吃進滿嘴雪,又望向天穹。
煞風停息,露出一位黑衣青年,正是金風子,他神色略有兩分疲憊,似乎只有一點微不足道的消耗。
“啪、啪、啪、”
火鴉子輕輕鼓掌,滿臉欽佩地說道:
“好一道庚金煞風劍符,只怕在那所謂出盡天下仙人的天師府中,師兄亦能傲視群雄。”
金風子一言不發,頭頂真符明亮,就要激發劍氣打向火鴉子。
火鴉子攤開掌心,露出三枚黑色種子,白海心中暗罵一聲,又是此物!
三枚種子轉瞬沒入冰鳳妖魔,後者魔軀一振,滋生無窮黑霧。
“烏羽冰鳳,陰水毒蛟,真日熊,小金鵬,北東南西四絕魔物,盡歸於此,師兄能否效仿五百年前的真人,一己鎮之呢?”
望著重新立起,長滿猙獰骨刺,四首六翅的千丈魔物,金風子黑衣飄動,如同狂風裡不起眼的幼草,他伸手從劍身拂過,冷冷說道:
“仍是不夠。”
烏雪草原上出現一位麻衣老者,神情木訥,如一位樸素老農,頭頂升起綠符,無數藤蔓破土而出,刺向天空,正是靈藥宗五席春雨子。
火鴉子哈哈大笑,黑符升起,打出無數黑炎,咬住藤蔓,鋪天蓋地籠罩在金風子頭頂,化成一座扭曲的黑炎囚籠。
“木生火,火克金,這座青木黑炎煉金大陣,正是我為金風師兄所備!
入宗百年,謀劃一甲子,我之功成,就在今日!”
饒是崔蘭再遲鈍,此刻也感覺到局勢不對,她面色蒼白,喃喃自語: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白海心裡翻了個白眼,劍修都是這麽沒心眼的嗎,自己果然不合適,又看向被囚籠,妖魔圍繞的金風子。
自從春雨子現身,金風子神色就變得疑惑,無論如何,他也不相信看著自己長大的人會做到這步,法劍自行護身,在妖魔拍打下發出哀鳴,金風子顫聲問道:
“葛叔,你也認為我不配執掌山君令嗎?”
麻衣老者春雨子,原名葛樸,聽聞金風子發問,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痛,這是他一手領進宗門的人,但仍木訥回復:
“真人若是離去,藥山不可落到好爭之人手中。”
火鴉子負手立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叔侄敘舊,不插一言。
金風子有些茫然,六十年前的雪天,他被帶入宗內,兩年明性,五年納氣,十年種符,隨後一路高歌猛進,蕩魔除妖,隻用三十年就到了種符頂峰,臨近丹成。
開辟金風府,傳下《庚金劍典》,後來居上到了靈藥宗次席, 哪怕被困在丹成門檻前二十年,他也未曾低落,認為遲早一劍破之。
金風子伸手,法劍雀躍飛回,頭頂金符散發靈光,在妖魔捶打中搖搖欲墜。
金風子細細摩挲手中法劍,劍柄圓潤,劍身明黃,這是八歲初入宗內學堂所握的一把木劍,祭煉至今,生出靈性,幾近丹成法寶。
輕歎一聲,自己習劍至今,無論修道,破境,殺妖,傳法,何事不是水到渠成,一身傲氣六十年,愈發蓬勃。
閉上雙眼,金風子將法劍拋入高空,頭頂金符崩解,沒入體內。
火鴉子臉色一變,此舉乃嘗試晉升丹成,他撇了春雨子一眼,開始收縮黑炎囚籠。
灰天之上有星亮起,現於東方,世人稱其為‘啟明’。
“心合天地,以求丹成。”
白海按捺不住內心震撼,喃喃說道,一旁崔蘭臉上露出希冀之色。
星光大盛,裹著一物傾瀉,正是那明黃法劍,金白二色交織,分外絢爛,落在妖魔頭頂。
無心無智的妖魔只能發出恐懼怨毒的雜音,隨後千丈身軀瓦解消散。
火鴉子大驚,連忙喝令春雨子一同催動頭頂真符,黑炎掠起,囚籠緊縮。
殘余金白劍光破開木藤,黑炎,灑向火鴉子。
春雨子咬牙,肉身上前生生吃下一擊,重傷落地。
只有一縷劍光掉在白海二人身後,割出一道縫隙,外面正是靈藥宗真人府。
金風子未睜一眼,盤坐空中,隻說一句:
“可惜。”
隨後消散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