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城東邊,好幾所大宅子拚接到一起的院落,就是藥幫駐地,倒頗為大氣。
丁飛步伐雄健,帶著一群幫眾前行,身旁正是玉冠黃袍的白海,白海身後跟著個小道童,抱著一根牛大骨磨牙。
“此處便是我幫重庫,收著好些年來積攢下的寶藥,且往日裡都有十來個好手看著,戒衛森嚴,道長請進。”
丁飛單手先請白海入了庫房,隨後才帶了幾個心腹進內,外面立了好些帶刀壯漢,目光如炬,細細把守。
白海進來一看,也是讚歎一聲,只見這庫房雖不算大,但精致木架上有序排列許多玉盒,為避免燭火躁氣壞了藥性,四處又以價值不菲的夜光珠照亮,
青磚石牆上更是畫有不少繁雜法陣,應是請了納氣道士所布,擅動玉盒者不僅會觸發警鈴,還要吃點術法苦頭。
只在凡俗中看來,此地是花了大代價的,不可不謂戒備重重。
丁飛手握一枚小巧令牌,一一打開不少玉盒,面上帶有幾分自得朝著白海說道:
“道長請看,這是三葉血草,是養身武夫的大補之藥,這又是地陽水花,凡是頭疾,一株可解,這個嘛......”
白海順著丁飛手指,看到最後一個玉盒,其內放了一條紅色根莖物,色澤有些誘人,又聽到丁飛賊兮兮地說道:
“此物名為紅玉陽,只需以一小團入藥,縱使八旬老漢也可重振一夜雄風,去那暖香樓殺個七進七出,還無有後遺!”
說罷,他嘿嘿直笑,背後幫眾也是附和大笑不已。
白海嘴角微抽,葷段子果然是中年男人的天賦,他不欲廢話,指了幾處問道:
“這些便是失竊寶藥所在?”
丁飛斂去笑意,剛才不過是試探這道長喜好,如今看到那幾處頗不協調的空地,也是臉上一黑,
“回道長,正是如此,除卻這庫中法陣,庫外守衛,我幫亦有不少懂些小法的供奉,竟都未發覺這幾個玉盒是如何失竊。”
他如何不心痛,失竊寶藥可不是之前那些雜七雜八的可比,都是能助鍛體修行的好藥,放到外面千兩白銀也能賣得。
白海頷首,散發神識掃過周邊,隨後眉頭皺起,確是未感知到法術波動,有些難查,自己又不可能浪費時間在此處苦守。
於是心裡一動,想到一前人事跡,手腕翻轉,從儲物袋裡拿出一枚赤色果子,上有條條血紋,不住散發熱氣。
“血陽靈果!”
有識貨的幫眾驚呼出聲,丁飛也是一愣,此果他當然認識,武夫與修士不同,最重資糧補藥,此果正是鍛體武夫衝破開脈關卡的寶藥,正是他所急需。
他難免心生覬覦,開脈武夫,休說在這清水郡,哪怕是整個西州,都是響當當的人物。
又轉念一想,這道長可不是蠢人,平白亮財作甚,便客氣詢問白海何意,雙眼卻緊盯那果,
白海見到眾人氣息粗動,心裡不由莞爾,這果子路過陽炎谷時采得不少,對他而言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當狗大戶果然好爽,不過面上仍是溫聲說道:
“賊人既是為寶藥而來,我便想以此果誘其出手,來個引蛇出洞。”
丁飛撓頭,茫然問道:
“敢問道長,是要怎個引法。”
他們總不能廣而告之,喊人來偷吧。
“你等且裝作走漏消息,我則修書信一封告知要盜此果,引來城中人士注意,那賊人又如何坐得住。”
“好膽!要踩著我藥幫成名!”
丁飛身後一青年供奉憤然出聲,他幼時偶得旁門傳承,修成明性,在幫內地位不低,
今日看到這少年道人被大哥推崇至極已然不快,故要落了這道人面子,說不得老大也能以此為由頭搶走那靈果。
“住嘴!”
丁飛反手一記耳光打在青年臉上,青年轉了好幾圈,摸著腫成豬頭的臉蛋茫然看過來。
“手下人唐突冒犯,還望道長見諒,
只是藥幫混在道上,不能不要名聲,道長若要以此行事,我幫定會全力把守!”
丁飛臉上再無嬉皮笑臉,滿是鄭重地朝白海拱手道。
“本該如此,我若沒那本事,此果丁兄弟拿走就是,可我若憑此捉住賊人,也要丁兄弟助我一事!”
白海豁達說道,被話語中豪氣所感,丁飛也是敞懷大笑回復:
“便依道長所言!”
白海撇了下咬著大骨的肥虎道童,道童翻了個白眼。
......
清水郡一處茶樓,這幾日來氣氛熱烈,連說書人的賣力表演也吸引不了幾人注意,只聽得幾群閑漢扎堆議論,
“藥幫有管事被人灌醉,漏了風聲,說是三日前幫內得了一靈果,能助武夫開脈,二三子,那可是開脈尊者啊!”
“這藥幫果然氣運深厚,真讓他們出了開脈尊者,豈不是要名振西州了?”
“狗屁的名振,你等可知還有一事,讓這藥幫焦頭爛額不已呢!”
一花胳膊閑漢擠眉弄眼賣了個關子,眾人心急,紛紛催著他快些言語。
“聽聞今日清晨有一白衣少年郎,在那暖香樓一夜風流後,飛到樓頂,一箭射了封信,直直扎在了庫房門上,信上寫著
‘聞君有靈果一枚, 清香怡人,萬金難求,不勝心向往之,今夜子正,當踏月來取,君素雅達,必不致令我徒勞往返也’,
此人自號盜帥白留香,將那鍛體血境武夫的丁飛大把頭氣得吐血,放出話來要親自守在門前,拿下這狂徒遊城呢!”
聽完此話,眾人嘩然,或是嘖嘖稱奇,認為此人就要揚名,或是不屑唾棄,當作沽名釣譽之輩。
唯有一事無疑,那便是藥幫今晚,定然魚龍混雜,風雲匯聚。
一幫閑漢又亢奮說了許久,見到日色將晚,才連忙出了樓去,生怕錯過一場好戲。
角落裡一瘦弱身影望向窗外,摸了摸懷中一物,似傳出細微獸鳴,她微微一笑,蠟黃臉上滿是譏諷。
......
玉盤皎皎,月光如水。
藥幫駐地外熱鬧非凡,連屋頂樹尖都擠滿人影,這些人或是單純看場熱鬧,或是自恃本領不小,欲要謀奪那靈果,無數目光盯在藥幫大門前,喧鬧聲此起彼伏。
藥幫三把手丁飛身披甲胄,手拿寒鐵長刀,立在前方,目光如龍狠狠看向那些不懷好意之輩,直到後者訕訕回避。
他身後跟了近百名好手,除卻五名鍛體外,其余都是養身武夫,駐地內又有十幾名供奉枕戈以待,藥幫可算底蘊全出。
丁飛嚇退了一鬼鬼祟祟之人,正欲收回視線,卻聽到人群中一陣驚呼,便抬頭一看。
只見空中一白衣少年,烏發垂肩,面容俊秀如蟾宮謫仙,他從月色中步步踏下,笑著開口:
“白留香來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