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疑惑問道,他親眼看到這人面犬此前是何等猙獰模樣,心中仍有戚戚之感,若非兩位仙師就在此處,他無論如何也不會靠近過來,哪怕後者此刻看起並非妖魔。
白海故作神秘地一笑,他當然知道對方不會輕易放心,便幽幽開口:
“孟小兄弟,你可曾聽聞過‘周處除三害’的典故?”
孟家兄妹疑惑眨眼,他們未上過學,全然不懂這些,人面犬背上的肥虎道童倒是翻身爬了起來,他知曉大哥又要講故事了。
白海心中莞爾,你們當然不會聽過了,自己都差點忘了還能當個文抄公,把吟詩幾首的衝動先藏在心底,白海緩緩說道:
“從前有座城,喚做‘陽羨’,陽羨城裡有個惡少年,名叫周處,
這周處身高體長,不到二十就成了武夫裡的開脈尊者,恃才自傲,目中無人,整日鮮衣怒馬從鬧市闖過,縱情肆欲,橫行鄉裡。”
聽到此處,孟思眼裡露出羨意,倒不是他也想做個惡霸,而是羨慕那周處的天資,開脈尊者啊,整個城南有沒有一尊恐怕都是未知,又聽到白海繼續說道:
“鄉民飽受其擾,卻又拿他毫無辦法,只能將周處與山上食人虎,水裡惡蛟龍並稱‘三害’,紛紛在背地裡咒罵他們,
不知過去多久,‘三害’的說法終是傳到周處耳中,他這才知道自己原來如此遭人所恨,於是幡然醒悟,
隻身入山殺虎,下水搏蛟,歷經三日三夜,除去了這兩害!”
孟家兄妹歡呼一聲,孟思更是目光閃動,心裡想著‘大丈夫當如是也’。
肥虎也樂呵呵地拍手,白海撇了他一眼,你這家夥只能當被揍的虎,不知道在開心啥。
“後來周處兼學文武,戒驕戒躁,除去了最後一害,他入了朝廷為官,為國開疆拓土,立下傲人功勳,孟小兄弟,你可從中聽出來了什麽?”
孟思收斂心思,看向木犬神,他思索片刻才開口說道:
“按照仙師恩公的說法,這位木犬神也是如那周處尊者一般,在為自己贖罪?”
白海頷首,又指了指羅寒額頭那塊靈牌,
“木犬神曾經造出不少罪孽,如今他摒棄魔心,算是先除去了自己這一‘害’,
可這城南不知還有多少陰暗角落,仍有無數‘害’在滋生,孟思,我相信你是能分清好歹之輩,你可願隨木犬神一齊除害?”
孟思身子發抖,並非驚懼,而是激動,他消瘦臉龐逐漸漲紅,賴皮四曾嘲笑他也想做那‘木頭狗’,他如何不想?
‘木頭狗’遇到高人授武,離開城南之時曾一人破滅了兩個幫派,簡直就是話本裡的英傑,孟思早就神往已久,但他見多了人心詭譎,此刻壓下心裡情緒,又多問了一句:
“敢問仙師,孟思不過流浪兒,身無所長,為何會看中我?”
總算問出來了,白海微微一笑,拍了拍羅寒身上甲胄開口:
“這位木犬神,亦是孤兒出身,後來搏得了‘石虎’的名聲,他可做到,你為何不可?”
‘石虎’?孟思想著這個名號,總覺得有幾分耳熟,旋即心裡一震,這不就是那位‘木頭狗’嗎!
城南人提起羅寒,更喜歡稱之為‘木頭狗’,倒不是嘲諷其過去經歷,而是說出這個名號能讓他們感覺與有榮焉。
孟思不再猶豫,他對白海,羅寒深深作揖,大聲說道:
“小子孟思,願為仙師效勞,願為木犬神夙願助力!”
他身後的女孩孟雨,也跟著行禮,要和她阿哥一齊進退。
孟思皺了皺眉,想讓仙師帶走阿妹,他還未開口,卻見到白海將一枚玉簡印在他的額頭,孟思也不避,站直受著。
“此門功法喚做《**功》,足以晉升開脈,你身處泥潭,仍有青雲之志,性子堅韌,根骨不俗,最為適合此功,
此番洗滌罪孽,難免需要些自身本事,你的阿妹我可帶走,但她離了你,恐怕難以心安,你自行抉擇即可。”
腦海裡過了一遍《**功》,孟思心裡頓生豪氣,得了此法,就算身旁沒了木犬神,他亦有信心護住阿妹。
他看了看身旁滿臉希冀的孟雨,拍了拍她的頭頂,對著白海躬身說道:
“謝仙師傳法,孟思立誓,城南一日不得清平,我便不會踏出此地一步!”
說完此話,孟思抬起頭來,眼前不見了白海白山身影,只有那尊木犬神同他大眼瞪著小眼。
先朝木犬神恭敬打了個招呼,孟思拋開心裡悵然若失之感,招呼阿妹一起收拾起這破落院子,至於如何行事,他心裡已有了計劃。
白海立在雲上,看到此景點了點頭,駕著雲朵朝天師分府飄去。
他如此安排,一是想幫這城南裡如孟氏兄妹這般的人們一把,二是讓‘羅寒除害’一事在城中傳開,引來促使羅寒入魔之人的注意,自己才能借此往下查。
想起靈藥宗的破滅,白海眼神眯起,隱有殺意。
“入魔?呵呵......”
白雲升入厚實雲層, 再無蹤跡。
......
賭場裡人聲鼎沸,眼紅的賭徒們在桌上將雙手拍得通紅,口中或是咒罵或是怒吼。
偶有輸了發瘋的家夥欲要鬧事,就會被些胸前紋著鬼臉的壯漢一通亂拳打下,幾腳就踹出了大門去。
華卓又踢了幾下地上哀嚎的賭徒,不屑冷笑一聲,就要離去。
他是鬼面幫中高層,今日碰到個養身武夫鬧事這才出手,三兩下就將對方捶翻在地,聽著手下人的恭維討好,華卓臉上滿是得意。
自己不過皮境實力,在清水郡裡完全排不上名號,只有在這城南亂地,不僅行事隨心所欲,還有大把的金銀美人等著自己寵幸。
只希望這城南可以永遠暗無天日才好,華卓心中暗道,又想到白日裡手下送來的良家女,那怯生生的神情實在讓他心癢癢,不由得加快腳步,隻想趕緊回到自己在這賭場的精美廂房。
正在他興致高昂之時,一個漢子附在其耳邊說了幾句,華卓聽畢,煩躁罵了兩聲,走向一張寬闊紅木賭桌。
桌子上的莊家冷汗打濕了長衫,右手握住篩盅,手上青筋隱隱突起,也不敢打開。
莊家對面坐著位瘦削少年,臉頰消瘦,容貌普通,唯有一雙明亮眼珠,輕蔑地盯著莊家。
少年身旁擠滿一眾賭徒,他們跟隨其下了注,此刻正在高聲咒罵莊家,催著其開盅。
華卓見此,獰笑一下,又有不知死活的東西來鬼面幫的地盤賣弄技藝了,那小子的招子不錯,不如挖下來盤上幾天。
他徑直走向了莊家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