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劍符’,‘丹符’等後綴,則都是修行界人士對真修符籙的尊稱,以推崇此位真修在某道上的高深造詣。
如金風子的庚金煞風符在外界亦被尊稱劍符,這天月子仍是一樣,其年少時遊歷乾國,早就闖下偌大名聲,甚至在江湖上還有個‘落月華’的美號。
只見天月子手中法劍纏繞如水月光,明明無半點劍鳴傳出,但望之心裡仍生出凜冽寒意。
左庸搖晃起身,方才他心神沉浸於‘煌竹幽谷’之中,欲要分割幾位種符一一誅殺,卻不料天月子突然殺出,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我要襲殺他的藥種,他又怎會不留後手,只是敢放你離開,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一旁的白海心中一動,左庸話語中的‘他’應就是盧祥了,原來這些日子困住天月子的竟是他。
“你等無情無義,自詡只求啖仙真道,也敢奢求彼此信任?”
天月子語氣冷淡,法劍飛出,月華漸盛。
左庸微微搖頭,頭頂真符斂去,他自幼習武,不算精通啖仙眾的法門,竹谷子的修為只是囫圇吞下,方才困住三位種符已經耗去大半真氣,此刻殊死一搏只能以劍求生。
重劍上劍芒吞吐不定,左庸一身內氣鼓蕩,身上隱有血色鳳影。
“不過是身不由己。”
他一句說罷,身形驟然射出,逆著月華劈出一劍。
劍勢決然,破開百丈月光,徑直奔向天月子。
白海一驚,連忙再次抽身後退,大尊者的舍命一擊,自己還是小心點為好。
青淨子狀態尚可,口中喃喃,一朵典雅青蓮在左庸腳下綻開,使得後者身形生生一滯。
“去!”
天月子清喝一聲,頭頂真符打出靈光落到法劍上,劍身隱去,又化作茫茫月華罩住左庸。
黑服白發身影猶如海中孤舟,在月華中飄搖不定,少許,他衣衫破裂,跌在地上,身上滿是細細傷口,鮮血緩緩淌出,他苦笑一聲說道:
“不愧是劍符真修。”
天月子喚回法劍,落到左庸身前開口:
“我並非嫉惡如仇之輩,說出銀巳蛇謀劃,你可活命。”
左庸置若罔聞,將玄色重劍放回背上,氣息漸漸低迷,沉沉說道:
“祛假留真,原來我為假矣。”
說罷,他臉上鐵羊面具消散,化作一道微弱金光遁走,左庸垂首跪坐,已然氣絕。
白海望向那道金光,他察覺到小劍輕動,似乎在催促他追上那道金光,可其眨眼間就遁入青冥,哪是自己能趕上的。
反倒是左庸那句‘祛假留真’讓他若有所思,白海已經聽得好幾次此話,想來跟啖仙眾法門有關。
又悄悄打量一眼場中,天月子沉默不語,青淨子也看向那道金光,阮靈則助六須護法調息,這位鯰魚精被左庸針對,方才受傷最重。
四位真修都無甚談話興致,白海也隻得將疑問按在心底。
“《天魔種心上法》,《祛假留真大經》,此即啖仙眾兩大手段。”
天月子收回真符,轉身看向白海,兩條粗眉挑了挑,慢慢說道:
“這是我在竹谷師兄手劄中所見,前者以修士心中念頭為引種下心魔,將其一身修為凝成魔種,後者可除去魔念,使得吞服魔種無虞,
啖仙眾隨意吞食修士卻無入魔之憂,便是依仗此二法門。”
白海拱手致意,謝過這位真修解惑,心中有些感慨,這兩法門相倚相成,只能慶幸啖仙眾走的是精英路線,若是散開在修行界,不知能掀起多大風浪。
又見天月子對著眾人作揖,莊重說道:
“謝過諸位出手,如今鐵未羊仍有兩位,銀巳蛇更是不知蹤跡,諸位還請小心,若需貧道出力盡管開口。”
說罷,他朝白海頷首,身形化作月光遁走,應是回了天師分府去。
白海撓撓頭,他今晚雖提心吊膽幾次,但半點傷也未受,反倒是青淨子幾位均是神色疲倦,真氣無多,讓他還有些不好意思。
“除掉一位,誰也不知啖仙眾還有甚動靜,你這些日子小心行事,最好低調一些。”
青淨子對著白海開口,手中又拿出一隻小巧儲物袋,落在白海懷中,
“內裡有些資糧,你且收下好好修行,若是有事拿捏不準,繼續如以往一般尋我就可。”
白海一時無言,自己從宗門拾的還未用到一成,但又是青淨子一番好意,他隻好笑著收下,就見到後者滿意點頭,朝阮靈二人道了聲別,駕著祥雲飛走。
“白小兄弟若是在天師府乾得煩了,隨時可入我清江龍宮,到時你我一齊遨遊江上豈不快活,
另外那雷潮六疊可要好生練練,今日你也見到這武夫威風,雷潮六疊若是練得好了,可不遜色這左庸的‘血鳳燃劍’。”
六須護法齜牙咧嘴地站起身來,朝著白海豪邁開口,阮靈也朝他點點頭,看起來心情有些低落,只是招出紅紗卷起二者遁走。
白海看著幾人離去,又打量了一下這片狼藉,想了想,將左庸屍首焚掉,一捧骨灰就埋進了地裡。
畢竟這家夥是少有的種符開脈,這具屍體不知是多少左道邪靈夢寐以求的靈材。
又想起這家夥生前的威風,如今只能與墳間野狗為伴,白海隻覺心裡有些複雜,微微搖頭,使出爬雲術慢悠悠地升入空中。
......
數日後的分府中,白海盤坐一低矮木桌前,捧著一盞靈茶一飲而盡,渾身舒泰,讚歎了一聲。
對面沏茶的天月子粗眉挑動,配合其天生的愁苦臉有點滑稽。
白海心裡暗罵自己一句,人家是劍符真修,要是察覺到自己不敬一劍斬了自己可沒地方說理去,隨即老實看著手中素色茶杯,似在端詳其工藝。
天月子又分出一杯靈茶,這才開口說道:
“數月前我修行之時發覺藥山有異,後入福地查看,靈藥道脈竟蕩然無存,此事甚憾。”
聽到正事,白海端坐身子,想起靈藥宗,也只能緩緩一歎。
“回來時遇到一鐵未羊布陣阻我,使得還是那黑鴉毒火符,我脫困後傳訊真人,這才知曉了事情始末。”
說到此處,天月子端起茶杯輕輕倒在一旁,似在祭奠那消散玄門,隨後又神色緬懷地開口:
“竹谷師兄與我同年入府,又一齊種符,故我倆交情不錯,
聽說其身殞在這清水郡,我一時不解求府中真人告知詳情,才首次聽聞啖仙眾,
後便主動調任至此處,如今可算見到一二端倪。”
他又拿出兩枚銀令放到白海身前,
“啖仙眾連金令也敢頂替,為肅清府中,真人決定提前舉行州城大蘸,你功勳已夠可為銀令,可願去否?”
白海目光一動,腦海中浮現那玄袍紫發的真人,思索一二,還是收下銀令,對著天月子拱手道:
“此般盛會,在下不能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