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驚雷閃過,李析風驟然睜開雙眼。
他的視線落在木質的天花板上,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胭脂香氣。
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環視四周。
這是一間昏暗逼仄的房間,卻收拾得整潔乾淨,古色古香的門窗桌椅被擦拭得纖塵不染。
‘古風民宿?’
他分明記得自己是在家肝排位。
還未等他細想,門外傳來敲門聲。
“小姐!您醒了嗎?!”一道清脆女聲自屋外響起。
小姐?她在叫誰小姐?
李析風皺眉,這間屋裡並沒有其他人在。
等等.....
他愣了一下,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溫潤的指甲晶瑩剔透,泛著淡淡的肉色,如同玉石般鑲嵌在白皙纖長的手指上。
心中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
他唰地一下從床上竄了下來,直直撲向床邊的一面銅鏡。
當他站在鏡前,整個人頓時定住了。
鏡中映出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二三歲的少女,此時正微微喘著氣,睜大眼睛,長長的睫毛輕顫著。
少女面容精致,皮膚白皙到耀眼,細眉櫻唇,那清澈透亮的眸子,宛如盛著光的琥珀,一頭綢亮的黑發更是垂落至腰側,柔順纖長。
看著鏡中的自己,李析風的腦海裡亂做一團。
無數記憶如潮水般席卷而來。
大虞......青麓城......李家.......
無力地跌坐在銅鏡前,李析風終於認清了現實。
他穿越了,魂穿。
這具身體名為李曦鳳,是青麓城李家家主的四女,才值豆蔻年華。
這是一個類似前世古代,但又有些不同的朝代。
這方世界擁有神通。
與她想象中的習武修仙不同,這裡的人以技藝入道。
上至琴棋書畫,下至耕織漁獵,世間技藝不論貴賤,凡入道者皆獲神通。
原身的父親李恭霖就是一名以畫入道的丹青師。
記憶裡對方曾在一次晚宴上揮毫潑墨畫過一匹駿馬圖。
當他的畫筆勾勒完最後一條曲線,那馬瞬間就動了起來。
緊接著便是破畫而出,馬蹄踏動,塵土飛揚,引得在場來賓連連驚呼,給年幼的李曦鳳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但她也就是遠遠觀望,沒有資格上前細看。
李曦鳳雖為家主之女,在李府的處境卻算不上好。
她是庶出,生母只是城內權貴送給李恭霖的諸多美女之一,無名無分,在她三歲的時候便鬱鬱而終。
而後她便住在後院由府裡仆人照顧生活起居,每年見到李恭霖的次數屈指可數。
若只是這樣那也罷了。
畢竟整個大虞內憂外患,百姓食不飽腹已是常態。
李府裡雖不自由,但起碼不愁吃穿還有專人服侍,對於穿越成柔弱少女的李曦鳳來說,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前提是...她沒被定下婚約。
一月前,李恭霖六十大壽,城主侯擎攜禮來賀。
宴席上,他無意間瞥見了坐於角落的李曦鳳,頓時來了興致,敬酒時有意無意地打探李恭霖的態度。
李恭霖自無不可,或者說是求之不得。
即使侯擎不是個好官。
他橫征暴斂,與當地的豪強劣紳沆瀣一氣,對百姓敲骨吸髓。
而且為人放浪形骸,尤愛美色,常出入各類勾欄,據說前不久城主府擴建就是因為搜羅了太多美人,導致府內人滿為患,連給下人住的偏房都騰不出來。
可他再不濟也是一方城主,據說還與冀州某位大人有所聯系,將李曦鳳這個無關緊要的庶女嫁與他,卻是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於是兩人一拍即合,就此定下了婚約,挑好了提親的日子。
再過一月,她就要嫁入侯家,成為侯擎的諸多小妾之一了。
一想到不久後,一個年紀能當這具身體爺爺的肥膩老頭,壓在自己身上行不軌之事,李曦鳳便渾身泛起了雞皮疙瘩幾欲作嘔。
吱嘎。
房門被人推開,大抵是門外之人許久沒等到回應,便直接進來了。
來者是一個丫鬟打扮的年輕女子,身著淡青色的衣裙,身姿高挑體態曼妙,發間插著一支發簪,耳畔垂著一對小巧的銀製耳環,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曳,很是靈動。眉眼看著約有二九年華,正值青春盛放之際,眼角的一滴淚痣卻平添了幾分嫵媚。
她瞧見坐在銅鏡前的李曦鳳,秀美的臉上露出了情不自禁的喜悅。
“小姐您果然醒了!方才怎也不應我一聲?”
她兩步並做一步,迅速貼了過來,眼中滿是關切。
“可感覺好些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李曦鳳勉強收斂住臉上的陰霾,雖心中疑惑對方為何這麽問,但還是模仿原身的語氣輕聲道:“我沒事。”
丫鬟名為芸枝,是原身的陪嫁丫鬟,兩人雖是主仆關系,卻情同姐妹,是原身在侯府裡唯一能說得上話的人。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小姐下次可莫要如此衝動了。
這次多虧徐嬤嬤來收拾餐盒,恰巧見小姐懸於梁下,喊人將您救下,這才沒釀成大禍。
奴婢差點...嗚嗚...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小姐了!”
芸枝說著說著便紅了眼圈,哽咽了起來。
懸梁?
李曦鳳眸光一凝,下意識地摸向自己脖頸,頓時感到一陣火辣辣的刺痛。
她又拉下自己的衣領,只見那銅鏡映出的雪白脖頸上赫然印著一圈深紅勒痕。
什麽時候...
忽的,大腦猛然傳來陣陣刺痛,一些零散的,斷斷續續地記憶又湧現了出來。
充滿血絲的瞳孔、強烈的窒息感、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懼。
轟隆!
又是一道驚雷炸響,將原本昏暗的房間映照得宛如白晝。
也讓李曦鳳看到了,勒痕之下兩抹不起眼的烏青。
一股寒意從腳底蔓延開來。
她想起來了。
自己.....
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
凶手的樣貌她記不清了。
當時原身的意識已處於彌留之際,再加上天色昏暗。
隻記得那雙滿是戾氣,如野獸般的血紅雙眸。
這麽看來凶手在殺害原身後,將房間偽裝成了自縊現場。
也正是如此,才讓自己有了可乘之機,佔據了這具身體。
但為什麽要殺一個小小的庶女?
如今自己借屍還魂,凶手恐怕不會就此罷休。
向李恭霖求助?
女兒自縊被救下,卻連個郎中都未派來,足以見得他對自己有多不在意。
若是告知實情,恐怕不但不會得到幫助,反倒會以為她又在尋思逃婚,等待她的怕是只有禁足了。
只能自己解決了麽......
一想到一個能悄無聲息在府內殺人的敵人,隱藏在暗處對自己虎視眈眈,李曦鳳便覺如鯁在喉,寢食難安。
這時芸枝也察覺到了李曦鳳面色不太好看,以為她還是接受不了現實,心有鬱結,於是忙擦掉淚水安慰起來。
“小姐,城主雖然老了點, 妻妾多了點,最小的兒子都比您大上三歲,但你瞧現在城主府擴建了,您進去定能分到一套比這大得多的院子呢!還有還有......”
你還是別安慰了。
李曦鳳揉了揉太陽穴,出言打斷了芸枝的絮絮叨叨。
“昨日之事,府裡有幾人知曉?”
“老爺當時就已下令嚴禁外傳,違者重罰,所以知情者除開我們三人,便是昨日將您救下的徐嬤嬤和夥房的阿牛了。”芸枝掰著手指。
李恭霖將消息封鎖了,李曦鳳倒也不奇怪。
李家四小姐寧死不嫁城主這件事若是傳出去,雙方都下不了台面。
‘徐嬤嬤和阿牛麽......’
李曦鳳心中默默將兩人記下。
“對了!”
芸枝突然一拍腦袋,從屋外端進來一個精巧的食盒,將其打開後,推到了李曦鳳面前。
食盒裡面裝著幾樣糕點,造型頗為精致。
“小姐你睡了一天,肯定餓了吧,吃些糕點墊墊肚吧。”
李曦鳳下意識的想要拒絕,初到乍來便遇上一連串的棘手事,她實在沒心情去吃什麽糕點。
只是在芸枝熱切的注視下,她還是暫且將心事放下,伸出芊芊細指拈起一塊兔子外觀的糕點。
指尖才觸碰到溫熱的糕點,在她的視線中一縷白煙緩緩升騰,隨即凝聚成幾行文字。
【兔兒酥(白)】
【創作者】:劉康
【道途】:烹飪
【境界】:未入境
【手法味道均很一般的糕點,未達締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