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段話,讓陳輝產生了疑惑。
如無意外,大家應該都是用問心鏡進行考核,憑什麽其他人就能順利通過,而自己這一組就各個都是丟臉?
難道其他組都是聖人?他們都沒有食色大欲,一心隻為求道?
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作為人類,幾乎是每時每刻都在為自己的**而行動,吃飯是因為餓了,睡覺是因為困了,行房是因為好色和繁衍,難道真的有人存在例外?
修煉五百余年,陳輝還真的從未見過例外之人,就連廟裡的大和尚敲木魚念經,也是為了積攢功德,為下輩子做準備,要不然他們才不會做那種傻事呢。
想到這裡......陳輝注意到一個人。
那個將問心鏡推出來的八字胡修士,從一開始,他就一副別人欠他一百兩銀子的表情,看自己這些人,都好像十分的不順眼。
乃至於朱廣菊羞愧掩面離開時,就他一個人罵出了真蠢二字。
為什麽會罵這兩個字?這並非空穴來風,大概率是因為他的利益,因為朱廣菊的舉動而遭受了損害。
所以才會破口大罵。
生活裡,我們看到別人犯蠢時,基本上不會指責什麽,要麽無所謂,要麽一笑了之,只有當別人的犯蠢觸及到自己利益時,才會迫不及待的跑出來罵人。
這就是人性,甚至類似於一種本能。
陳輝的思路豁然開朗,他終於理解了這場考核的關鍵所在。
陽蓮聖宗的上層想要選出那些一心向道的弟子,可他們高估了人性,低估了**。
他瞅向問心鏡左下方那塊供能的元石,此時的光澤已經十分暗淡,但是應付自己也是綽綽有余。
可是,如果將元石撥開一點距離呢?只要離開了陣眼所在的位置,問心鏡將失去元力供給,勘破人心的能力大大下降,大概只能看到人最表層的想法,並進行推演。
這就很有意思了,因為那意味著,弟子想要展示怎樣的形象,全部由他自己控制,而不是被看破內心深處,表現的像一個一無是處的小醜。
他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錢袋。
癟癟的只有幾枚銅板,於是蹲下身子,撿起幾塊圓潤光滑的石頭,扔了進去,直到錢袋有了一種沉甸甸的份量。
三長老還在對想要逃走的張大有厲聲訓斥,八字胡修士看著這個頭都抬不起來的小家夥幸災樂禍,剩下一個男修也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
而陳輝以極快的手速將錢袋放進懷裡。
“陳輝,到你了。”三長老的聲音仿佛蒼老了好幾歲,帶有一種滄桑感,估計也被先前三人的表現給搞得頗為心累。
這一次,壓力來到了陳輝身上,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他,張大有的目光中更是充滿期待。
陳輝二話沒說,走了過去,來到問心鏡前。
但他腳步沒有停下,而是一把抱住八字胡修士,輕聲說道:“仰仗師兄了。”
同時,沉甸甸的錢袋子往對方手裡一塞,八字胡修士立刻像是感覺到了什麽,臉上原本冷淡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嬉笑熱情起來。
他看了陳輝一眼,沒有發出聲音,只是單純的口型變化:不夠。
陳輝笑笑,也是用口型回應:必有厚報。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果然,八字胡修士的腳後跟輕輕一歪,原本直立於陣眼的元石被踢到了一邊,而此時此刻,陳輝也站到了問心鏡的正前方。
幻象漸漸產生,一座巍峨的古城屹立於此,滾滾的狼煙四處飄散,烏壓壓的大軍兵臨城下,無數旌旗隨風狂舞。
只見陳輝一人在城門外,唯一人一馬而已。
“誰敢侵犯我陽蓮聖宗?”陳輝的聲音極為洪亮,面向大軍眼神睥睨,手中高舉一杆旗幟,上面正是紅色蓮花盛開的圖案。
大軍中,有將士出來勸降。
“陳輝,你投降吧!你們宗門的強者,死的死,降的降,現在只剩下你一個,何不放下武器,歸順我等?”
“識時務者為俊傑,陳輝,我看你也是一代強者,不忍心看你埋骨於此,給你一個活下來的機會,你要還是不要?”
“笑話!”陳輝輕喝一聲,目光中盡是不屑:“在我小的時候,我的爹娘就被妖怪吃掉了,是陽蓮聖教派修士擊殺海怪,幫我報了血仇,後來,我加入聖教,聖教又教我修煉方法,給我地方供我居住,給我食物供我存活。
對我來說,聖教就像我的再生父母一樣,我又豈能在這種時候背叛聖教,歸順你們呢?”
用神識觀察這一切的三長老驚呆了。
這是何等的赤子之心!
甚至他的心,都感受到一種火熱, 是呀,宗門教育出來那麽多的弟子,可真正到了危難之際,又有幾個人會留下來,為宗門抵禦敵人呢?
特別是當要以生命為代價的時候,估計很多人都會選擇為了一己私欲而逃跑吧!
緊接著,畫面中,形勢驟變,那將士看說不動陳輝,就率領大軍進行掩殺,一時間萬馬奔騰,衝殺的喊叫和馬蹄聲一片。
然而陳輝在那裡,卻是巋然不動,他的眼中,有一種視死如歸的覺悟,他的手緊握著劍,蓄勢待發。
這是一場一敵數萬的戰鬥!
敵人一發箭矢,射殺了陳輝胯下的駿馬,駿馬痛的嘶鳴一聲,將陳輝甩了下來。
可陳輝依舊沒有逃跑!他隨手輕拍身上的灰塵,持劍向這千軍萬馬衝殺了過去!
此時,有將士注視著這一幕,雖然身為敵人,可他們的眼中還是露出了強烈的敬意。
“殺!”
不知何處而來的一聲嘶吼,廝殺開始。
陳輝的劍極快,幾乎是一合之中就能分出勝負,可是敵軍極多,縱使他的劍再快,也是殺不夠,殺不完。
很快,一名騎士借著馬匹的衝撞之力,用槍尖挑起了陳輝的身體,把他按在地上一路摩擦,鮮紅的血液在陳輝胸口上如同泉湧。
洞府中,用神識觀察這一幕的三長老,突然感覺眼角有一點溫熱劃過。
他居然哭了?
上一次哭泣還是什麽時候,至少也是一百多年前吧!
他以為自己早已是鐵石心腸,可今天居然因為看一場推演出來的幻境,流下了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