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禾乘風禦劍,琉璃藍裙在月光下翻飛,迅速從主峰山頂降落。
目光不斷在西海棧道上搜尋,來回反覆,終於是在一截向外騰突出的棧道上,發現了那個頭破血流的青年。
此刻的李牧四肢狂舞,距離萬丈懸崖峭壁只差一線距離。
因右腳被山上的一根青藤死死纏住,才沒有讓他掉下懸崖。
見此情形,薑禾緊皺的柳眉微微松開,乘風上前,就站在長劍上,隔空靜靜看著李牧。
“此人的狀態不正常,不應該是西海棧道幻境能做到的地步。”薑禾輕語。
細微的藤蔓破裂聲響起,在寂靜的夜裡尤為突出。
砰!
青藤斷裂,掙脫束縛的李牧立刻邁動雙腿,一步踏空,掉下懸崖!
薑禾一把揪住李牧,皺著眉把他丟回棧道上。
……
一股突如其來的疾風猛烈拍打著李牧的後背,令他措手不及的跌倒在地。
但心中,施展牛郎織女的口訣也已經念完!
擎天巨指越來越近,就在即將一指碾碎李牧的一瞬間,血紅天空中閃過一道黑光,時間在這一刻變的緩慢。
天空中,黑光映射出一道與天齊高的浩瀚身影。
它披著血色戰鎧,整體為人形,不過頭頂長有兩根巨大的白骨犄角,形同牛角。
犄角上的累累白骨氣壓八荒,牛頭人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鬼臉,如視螻蟻。
但它好似不真實,距離此方世界隔著一個厚厚的屏障。
無法出手?
並非如此。
牛頭人舉起龐大雙手,隔著無盡虛空遙遙一點,李牧身體周圍塵土飛揚,黃沙漫天。
狂風大作間,卷起無數個不可名狀的詭異濁物,組合形成一道倩影。
詭異成畫像,鮮血為筆墨,血肉成白紙,這是一個……面目可憎,渾身上下都充滿詭異的紙人。
這就是牛郎織女。
字面意思?
李牧心神大駭,只見紙人上前橫擊,渺小身軀一觸碰到參天鬼臉,就迅速將後者化為漫天血光,吞噬入體內。
在紙人胸口,漸漸浮現出了一張面帶笑容的鬼臉畫像。
最終,紙人扭動身子,一步步向李牧走來,胸口鬼臉陰笑不斷。
三清山主峰。
李牧一個箭步向前衝出,似是在搏命般,眉宇間充斥著瘋狂,又掉落下懸崖!
“短時間內接二連三被幻象蠱惑,此人也太……”
薑禾冷哼一聲,心中對於李牧的預期已經降到了最低。
她再度上前抓住李牧,卻見後者根本沒有停歇的意思,身體掙扎不斷,最後更是渾身靈力暴動。
薑禾隻好雙手運轉靈力,牢牢封鎖住李牧。
兩人凌空,從西海棧道上脫離,站在窄小的飛劍上,身體幾乎都快貼在了一起,彼此呼吸都可聞。
“嗯?怎麽還有靈力之外的力量?”
薑禾詫異,感受到李牧體內靈力中,還夾雜著另外一股更為精純的氣力。
兩者互相組合,瘋狂在經脈內流轉,最終在李牧右拳凝聚成尖刺,不顧一切的刺出!
“你!”
薑禾瞳孔收縮,盡管從其中感受到了危險氣息,但在這一瞬間,她還是猶豫了一下,沒有躲開。
她堂堂築基後期修士,三清山築基境內第一人,豈會被一介凝氣五層的小修士擊傷?
但見下一刻。
“嗯~”
薑禾悶哼一聲,滿臉錯愕之色,低頭看了一眼小腹。
右拳攜帶利刺,刺破了輕薄的琉璃藍裙,長驅直入,扎進白裡透紅的軟肉裡,流出絲絲鮮血。
脫離了西海棧道的李牧此刻終於醒來,一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絕美仙子,以及自己刺破對方小腹的右拳。
頭頂藍荷花發卡下,是一張略顯幼態的娃娃臉。
高挺瓊鼻微微抽動,拍打出溫熱的氣息,桃花般的雙眼裡帶著些許慌亂,但更多的,還是始料未及的錯愕。
“這……”
李牧頓時反應過來,是他把眼前女子當成了濁世裡的紙人,然後不顧一切的動手。
竟在現世中刺傷了這位仙子的小腹?
“晚輩無心之舉,還望前輩恕罪!”
李牧倒吸一口涼氣,從此女身上感受到了獨屬於築基境的強大威壓,比之當初的青秀瘋婆娘強悍了數倍。
“你……”
感受著小腹傳來的鑽心痛楚,薑禾一時竟有些說不出話來,心中對於李牧的輕視,更是如潮水般退去。
毫無防備下,她居然被一名凝氣五層修士刺穿了肉身。
若是說出去,誰敢相信?
雖然僅僅是刺破了半寸,些許皮肉傷,但也夠驚人了。
“跟我走。”
薑禾禦劍帶著李牧飛上主峰,隨便尋了一處不屬於西海棧道外的無人平地。
旋即迫不及待的運轉靈力,修複腹部傷口。
鮮血滲出的小腹軟肉被修複,眨眼間就變得光潔圓潤,只剩下淺淺的血痕。
只是那破碎的琉璃藍裙,卻是無法恢復了。
“你很好。”
薑禾語氣平靜,“我名薑禾,江凌事先應該跟你交代過。”
“原來是薑前輩。”
李牧拱手,心中咯噔一聲,初來乍到就刺傷了未來師尊的小腹,這該如何是好?
“你很不凡,就是道心有些差,你在西海棧道上看到了什麽?”薑禾覺得事情不簡單。
李牧猶豫了一下,略微修改措辭,大致描述他去了另外一個世界的經歷,關鍵之處都未吐露。
“你沉淪的並非是自己的過往?”
薑禾俏臉上再度浮現出錯愕之色。
“過往?那有什麽好沉淪的。”李牧直言不諱,這也是心中的實話。
薑禾突然就沉默下來了,仔細盯著李牧看了看,長相是和江凌說的一般無二,挺不錯……
呸,我在想什麽!
薑禾心中暗惱,決定回去再狠狠教訓江凌一頓,若非他刻意提起李牧的外貌,此刻怎會有如此想法?
“沒有見到任何過往,說明你道心堅定,並非是他們認為的那樣。”
薑禾若有所思,應該是西海棧道本身出了問題。
“我早就和那群老東西說過,西海棧道年歲久遠,很容易出問題,沒想到會應驗在你身上。”
李牧至今還是訕訕的,無意間瞥向那露出在外的小腹軟肉。
薑禾俏臉一繃,咬了咬牙,似是有意揭過這個話題,然後把劍踩在腳下,對李牧說道:
“上來,我帶你去入門,正式成為三清山弟子,你這弟子我收了。”
“好,師尊。”
兩人共乘一劍,衝著主峰頂端扶搖而上,眨眼間消失無蹤。
原地。
無緣無故多了一攤血跡,腥臭發黑。
血跡蠕動,掙扎爬出一個身材窈窕的女紙人,身上畫滿了各種不可名狀之物。
最為顯眼的,還是胸口那一張鬼臉。
它衝著李牧離去的方向,發出一陣陰森笑容。
女紙人猛拍了一把高挺的胸口,讓鬼臉安靜下來,隨後閃身進入黑暗,就此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三清山主峰,一如既往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