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烈鋒一臉凝重地命令,十幾個挖掘手開始拚力挖掘。
深藏地下已經幾十年年,終於可以重見天日,哪怕是見光即死,他們也死而無撼了。
能夠死在陽光下,對一個突狐人來說,已是一種奢侈,一種榮耀。
一縷微弱的光線出現在洞頂,沈落日身形一動,黑光閃過,人已站在幽暗的古木林中,昏暗的月色透過巨木頂部稠密的枝葉,斑駁地散落在長滿青苔,濕氣彌漫的地面上。
十二名死士隨後飛速而出,竄上了巨木枝頭,地面的黑洞一閃即逝。沈落日刀出如風,頃刻間黑洞留下的痕跡上蓋滿了青苔,恢復了原樣。
沈落日警覺地四下環顧,十二名死士已站立在他身後,手裡多了一張簡易的弓,背後多了十隻簡易的箭,插在腰間鷹毛圍裙裡的小彎刀在月色裡閃著寒茫。
手中的殘月開始劇烈的顫抖,發出震耳的悲鳴,沈落日已經感覺到一種死亡的味道。
心在劇烈的顫抖,呼吸開始困難,全身的經脈崩賁張,在皮下突突跳動,幾乎要破膚而出。
兩盞幽蘭的燈光出現在斑駁的樹影裡,漸漸靠近過來。
一個模糊的輪廓漸漸清晰,是一隻巨蟒,比巨蟒更巨蟒的巨蟒。
十二個死士的箭瞬時已射出,十隻箭瞬間全部射出。
巨口張開,腥風撲面。
一百二十支犀利如電的箭,已被腥風吹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快跑!”沈落日一聲提醒,人已繞樹而逃。
其余死士不及反應,已被巨蟒攻勢籠罩,巨口怒張,噴出一股腐臭的枝葉味道,一股濃綠的液體噴湧而出,十二名死士已經成為了十二具覆蓋了一身濃綠汁液的死屍,慢慢地倒了下去。
每個人身上都插滿了木箭,不多不少都是十隻箭,那是他們片刻之前射出去的十隻箭。
沈落日跑得快,巨蟒追逐更快。
一股巨大的吸力自背後襲來,沈落日奔突地速度陡然慢了下來,開始被吸力卷著後退。
沈落日情急之下,倒地翻滾,化解了吸附之勢,滾到一棵巨樹之下,順著樹乾攀援而上。
巨蟒一撲落空,衝出幾仗遠,迅速翻轉回來,追著他繞樹而上,巨口血張,巨大的吸力襲來,沈落日從樹乾滑落,滑向那一個巨大的吞噬血洞。
眼見要跌入蟒口的沈落日,雙腳一蹬巨樹之乾倒翻而起,手中的殘月刀已閃電出手,黑光閃過夜色,一盞幽蘭的巨燈頓時熄滅。
沈落日滾落地面,即刻翻身躍起,箭一般奔逃而去。
失去一隻眼的巨莽,痛苦地繞著巨樹扭曲一團,一顆巨樹頓時被擰成了一條巨型的麻花。
負痛的巨莽徹底被激怒,在空中翻轉而落,追逐著沈落日的方向貼地飛速滑行,扭曲的巨蟒軀體滑過,兩旁的巨木紛紛東倒西歪。
驚醒的森林開始變得混亂,棲息的蟒蛇紛紛覺醒,追隨著巨蟒而行,很快便集結了一隻浩浩蕩蕩的長蛇陣。
沈落日的判斷沒有錯,突烈鋒規劃的出口就在巨木森林的邊緣地帶,而巨蟒來自森林深處,所以他很快就透過密林看到了遠處的山巒。
森林的邊緣就是九鷹山,九鷹山的邊緣就是森林。
在他突出森林的那一刻,開始拚命的吹起禦鷹玉哨。發了瘋的巨蟒衝出了森林繼續追逐著他,尾隨的蟒蛇群體滑行到森林邊緣,猶豫徘徊片刻,繼續尾隨巨蟒之王爬出了森林。
尖利的玉哨響起一刻,空中很快便出現了禿鷹。
不是九隻,也不是八隻,是黑壓壓的一片禿鷹。
這裡已是九鷹神山的地盤,憤怒的蟒蛇越過了界,進入了鷹界。
無論誰進入了鷹界都會付出代價,蟒蛇很快就為他們的衝動付出了代價。
鷹群已開始整齊有序的攻擊,犀利的鷹抓飛襲而下,抓擊的位置是每一個蟒蛇七寸,致命的七寸。
追隨巨蟒之王突出森林的蟒蛇已沒有機會退縮回去,他們都留在森林之外,留在了犀利的鷹抓下。
巨蟒追擊的速度被空中襲擊逼迫緩了下來,但它並沒有停止回退。
撲面而來的飛鷹襲擊著它的身體,它全身披滿了抓痕,濃綠的液體翻出傷痕,很快便凝結成疤。而阻擋它的鷹群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成群的飛鷹被他吸入了巨大的血口,消失在血洞深處。
攻擊的鷹群越聚來越多,遠處的天空巨鷹已出現,沈落日知道是那些控制了鷹群的鳥人。
巨莽終於開始無奈的退卻,一隻藍幽幽的巨眼死死盯著沈落日,透出憤怒的光芒。
當巨蟒龜縮進森林,空中的鷹瞬間消散,地上的蟒蛇屍體也瞬間消散,它們已被獵鷹帶回了山頂。
吃慣了人肉的禿鷹,偶爾來一次蛇肉大餐,無疑是一種珍饈美味的享受。
空曠的月光下,空曠的地面上,隻留下沈落日孤獨的身和影。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一場驚濤駭浪後的寂靜,一場血腥拚殺後的寂靜。
沈落日終於可以呼吸自由的空氣,空氣裡有種生硬的自由味道。
前面就是九鷹神山,就是他要去的地方。沈落日不再猶豫,朝著山腳下大步走過去。
眼前是一道絕壁,橫擋在他面前。山影朦朧,一彎月就掛在山顛。
他的腳踩過草原,踏過大漠,卻無法翻越高山。因為他既不會飛,也不會輕功。他只是一個在沙場拚殺的刀兵,一個十七歲才開始學習刀法的少年刀兵。
他出刀的速度夠快,奔跑的速度也夠快,但他卻不能飛,像李布衣,雲遮月一樣脫離地面,短距離的飛。
短距離的飛叫輕功,是一種不需要翅膀的滑翔。
一個不會連輕功都不會的人,卻要對付一群可以自由飛翔的鳥人,究竟有多少勝出的機會?
面對著擋在眼前的絕壁高山,沈落日只有苦笑。
一道天梯,從天空墜落而下。
那是一個僅僅長一仗有余的梯子,如何攀越萬仞絕壁?
看著落在眼前的梯子,沈落日一臉茫然。
當八隻禿鷹盤旋而下,落在梯子四周時,沈落日終於明白,它不是梯子,而是一副擔架。
他毫不猶豫地躺了上去,因為他已沒有其他的選擇。
一塊漆黑的布飄然而落,蓋住了他的身體,也蓋住了他的視線。
他開始上升,感覺像在飛。
不是他在飛,是抓著擔架的八隻鷹在飛,平穩的馭空而起。
它們要駕著他飛向哪裡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還有機會回來。
想要回來只有兩個選擇:要麽也做個背上插了翅膀的鳥人,飛下來。要麽做個普通的刀兵,跳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