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出去的,今天又要進來;昨天進去的,今天卻要出去。
人來人往,過客匆匆,總有許多無意的相逢,也有許多有意的巧遇,南宮北碰巧遇到了崇陽宮四大弟子。
“南宮公子,昨晚一定過得不錯。”看著南宮北整齊的衣裝,一股淡淡的醺香味道傳過來,玄冥皺了皺眉。
“杏花樓已經成了怡紅樓,玄冥道兄也不告訴我?”
“怡紅樓?”
“你們昨日不是剛好路過?”
“昨天我們路過之時,是一座空樓,想必公子昨日喝得太多了。”玄冥詫異地看著南宮北。
“我去時確已是怡紅樓,我沒有喝醉,絕對地清醒。”
“空樓?怡紅樓?”玄冥沉吟片刻,拔劍在手,沿著南宮北來時的路飛馳而去。
眾師弟緊緊尾隨其後,南宮北愣了一下,也飛身跟了過去。
陽光明媚,和風煦暖,香氣飄然,花團錦簇。
光潔的石板小徑,綿延遠去,兩側粉紅的桃花宛如一層淡淡的紅粉薄霧,透著醉人的清香。
玄冥呆住了,隨後的玄彤,紫軒,紫楓也呆住了。
昨天還是一路殘花落徑,今天已是花自成蹊。
昨天杏花落滿地,今日桃花開滿枝。
是誰掃去一地殘花?
又是誰種了一路的桃花?
花開花落,緣聚緣散,從來都是造化弄人。眼前的一幕,卻是人在操作造化,改變了自然。
玄冥知道,這個人就在花徑深處的小樓裡,只要穿過眼前的花徑,就可以看到她。
恐懼,已在一點一點吞噬他的自信。
他卻已不能回頭,只有一往無前地沿著花徑走進去。
既然走到這裡,他已沒有退路,因為他是崇陽宮的三代大弟子,代表了江湖正義,人間道義。
除了面對,他別無選擇。
隨後的玄彤,紫軒,紫楓也別無選擇,跟班的小道士青衣卻可以自由選擇,他選擇了臨陣逃避。當師兄們大義凜然地挺劍而入時,他卻背著包袱溜了,溜得比兔子還要快。
四柄崇陽寒劍,劍氣衝天,四個青年道人,殺氣漫天。
桃花開始飄落,殺氣搖落了桃花,花兒又是為誰而落?
南宮北木然地跟在後面,身邊殺氣衝天,眼前花落紛紛,彷佛舊夢重現,那天是落花落雪,今天是落花落血。
雪白的杏花落雪,粉紅的桃花落血。
花落雪?還是花落血?
他的劍已出鞘,究竟該指向哪裡?
英俊的臉痛苦的扭曲著,忽然幻化為淡淡的笑意。
他聞到了一絲醉人的花香。
不,那不是花香,天下沒有如此醉人的花香。如此溫柔的花香,那分明是一種化外奇香。
他聽到了一縷甜美的歌聲。
不,那不是歌聲,天下沒有如此動人的歌聲。如此悅耳的歌聲,那分明是一種天籟之音。
他又看到了她,粉面如花,衣訣飄飄的她,飛舞在紛紛落花,
花落人獨立,美人蹙娥眉。
滿面哀愁,一腔哀怨,兩粒晶瑩的淚滴。
四個冠絕天下的新生代武林高手,崇陽宮未來的擎天柱,布下了一套足以驚天地,泣鬼神的曠古劍陣。
殺氣彌漫的劍陣,在她出手一刻,凝固在花落如血的花瓣裡,凝固在撲面的粉紅色柔風裡,凝固在兩滴晶瑩的淚珠裡。
那一刹,空間已凝固,時間已停滯。
只有那一指粉紅的手指在輕輕飄過,四張驚愕的面孔,眉心出現四個粉紅的血點,四張臉開始變得粉紅,開始微笑,淡然地微笑。
玄冥,玄彤,紫軒,紫楓。
崇陽新一代最傑出的四大弟子緩緩地倒下,倒在了一片鮮紅的花瓣間。
一縷淡青色的煙從小樓之後嫋嫋而起,一道淡青色劍光劃出一道粉紅的閃電。
劍如閃電,卻比閃電更快。
殺出這一劍的竟然是偷偷開溜的青衣小道,他溜走得很快,回來得更快,帶著風,帶著閃電,仿佛一縷縹緲的青煙。
花容失色,驚呼一顫。
花落雪宛如一朵粉紅的輕雲,隨風飄過。
花落雪逃得快,青衣的劍更快,輕柔的粉衣已破,粉紅的血已在飛舞……
南宮北的劍已出手,劍氣激蕩,徑旁桃枝顫栗,花瞬間落盡,花枝依然在抖。
兩道犀利的光,相交而過;兩個傲立的人,相對而立。
南宮北的劍穿過了青衣的右肩,青衣的劍也穿過了南宮北的右肩。
兩道血霧噴湧彌漫,青衣身形一動,已飄然而去,宛如一道青煙,一道飄渺而起的青煙。
一個淡淡的聲音自青煙飄去的地方傳過來:“江南南宮世家之人,將為崇陽宮四大弟子付出代價。”
南宮北痛苦地閉了眼,任飄舞的花瓣撲打著他的臉頰。
此時桃花落盡,人去樓空,花落血早已不知蹤影。
桃花小樓忽然從中間裂開,漸漸分成兩半,坍塌成兩堆廢墟,那是青衣臨去一刻劈出的憤怒一劍,那是憤怒至極的瞬間爆發。
南宮北知道,這樣的瞬間爆發很快會落在南宮世家的每一個人身上。
這樣做,值得嗎?
為了一個殺害同族親人的女人,為了一個永遠也得不到的女人,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女人。
南宮北茫然四顧,花已殘,樓已破,人也去。
自己的路又在哪裡?
一朵粉紅的桃花飄然而落,輕輕地插在南宮北的鬢發,散發出淡淡的香味。
南宮北不再茫然,不再孤單。他已有桃花相伴,有美人眷顧。
一個面帶桃花的人,離交桃花運還會遠嗎?
他鬢邊的桃花只有一朵,他心中的伊人只有一個。
南宮北挺直了腰,捂著傷口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前面的路無論有多遠,未來的風雨無論有淒厲,他都會慨然面對。
因為他已是一個帶著桃花的男人,為了鬢邊的這一支桃花,他可以做任何事,哪怕是刀山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