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北一襲青衣,踩著散落純白花瓣的青石小徑,獨步斜風細雨中。
這是一條幽靜的花間石徑,小徑兩側開滿了純白的杏花。花間小徑的盡頭,是一座精致的小樓——杏花樓。
三天前,南宮世家的南宮嶽,南宮峻在杏花樓前,拔劍相向,自相殘殺。三天后,南宮世家年輕一輩最傑出的少年劍客南宮北,穿越了同一條的花徑,佇立在同一座的小樓,挑戰同一個對手。
杏花,是百花之一。
杏花樓,是百花樓之一。
江湖中,百花谷只有一個,百花樓卻已遍布江南。
杏花樓是其中之一,一個矗立在杏花深處的小樓。
小樓一夜聽風雨,花落知多少?
細雨無聲,花落也無聲。
南宮北分明聽到了細雨敲花,花落青石的聲音。
劍已在手,殺氣漫天,杏花落如雨,煙雨中花瓣紛紛。
落花落雪,劍氣如霜!
“好快的劍,好俊的少年。”風一樣柔美的聲音,雪一般的面容,花一般的笑容。
南宮北的劍停留在雪一般潔淨的頸項前一分處,冷峻的臉泛出一絲淡淡的溫情,一陣溫柔的香撲鼻,他已多了一分癡醉。
“為何停下來?你不是要來殺我嗎?”如雪的玉手輕輕撫摸那張凌峻的臉,憐惜地拂去臉上冰冷的雨水。
“春風料峭,寒雨襲人,你來殺我,也該撐把雨傘。”細雨中,她為他撐起了一把傘,為他遮蔽了淒風冷雨。
南宮北呆立著,癡癡盯著那張如雪的面容,諾諾無聲。
鐺——
長劍脫手,落在如雪的花瓣間。
青影一閃,南宮北已消失在煙雨花叢深處。
那一刻的溫柔,那一瞬的觸動,那一絲劃過面龐的溫暖,那一張如雪的花容。已深深印入他的靈魂,他的夢。
那是一個美麗的惡夢,深入骨髓的噩夢。
他可以避開她冰清玉指間的那一茫寒針,卻避不開那一張如雪的笑容。
相顧已銷魂,世間再難尋!
“花落雪!花落雪!”南宮北拚命在細雨中狂奔,口中不停地重複念叨。
這是一個讓他一見傾心的女人,卻是殺死兩個叔叔的仇人。
這是一個值得他一生一世保護的女人,卻是一個他要去殺的人。
這是一個讓他一見傾心,靈魂滯留的女人,卻是一個瞬間可以要他命的女人。
這是一個讓他永遠無法再出劍的女人,也是一個永遠無法再接近的女人。
與她貼面相對的那一刻,是一個讓他不虛此生的美夢,也是一個讓他從此虛度此生的惡夢。
淚水,雨水,汗水,交織冷峻疲憊的臉上。
南宮北忽然感覺好累好想喝酒,好想大醉一場。
想喝酒時,眼前便出現了一家酒館,破舊的酒旗在風雨中飄蕩著。
混暗的店面裡,幾張破舊的桌子,板凳,空落落地橫著裡面,小二靠在門口坐著打盹。
“南宮公子,你敗了。”小店唯一的顧客,一個胖和尚坐在陰暗的角落淡淡地說。
“是,我敗了。”
“過來喝酒,你也一定很想喝酒。”
“無戒大師,你在喝酒?”
“我不但喝酒,還在吃肉。”
“因為你本就叫無戒。”
“你錯了,一天前我還是無戒即有戒,現在無戒就是無戒。”無戒頹然地說。
“既然已無戒,何妨喝個痛快?”南宮北忽然豪氣滿懷,端起一碗酒一飲而盡。
“南宮家的劍客從不飲酒。”
“是,因為真正的劍客,必須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和充沛的體力。”
“但你卻在喝酒。”
“因為我是與無戒和尚一起喝酒。”
“你見到了她?”
“是。”
“你敗了,卻能活著回來。”
“因為我逃得夠快。”
“你錯了,因為她並不想殺你。”
“為什麽?”
“因為見過她的人,沒有活著回來的,你是唯一一個見過她,還活著的人。”
“無戒大師,你也挑戰過她,現在也坐在這裡喝酒?”
“我挑戰過她,卻沒有見到她,所以我還活著。”
“那昨日一戰?”
“呵呵,我只聽到小樓裡那一絲曼妙的話語,聞著滿天的花香,便情不能禁了,幸虧我溜得快,不然早做了花下幽魂。”
“大師修為深厚,為何如此不堪?”
“哎,都怪我戒得太久了,否則至少也可以見到她的面容。”
“所以你決定,從此不戒。”
“經此一戰,我才悟出:無戒才是戒的最高境界。”
“嗯,還是無戒的好,來,喝酒。”
一個失了劍的劍客,一個破了戒的和尚,一個破舊的酒壺,兩個殘缺的酒碗。
兩個傷心失魂的人,同飲著一壺令人傷心失魂的酒。
“雪兒,你沒有殺他。”
“我已經殺了他,在指尖觸到他面頰的那一刻。”
“已經殺了他?”花婆婆驚訝出聲。
“我已經刺破了他的心,並在裡面種下了一種毒--情,他永遠都會是我的奴隸。”
“偷心術?你已進入攝魂術的最高境界?”
“不錯,攝魂術只能控制一個人的身體,偷心術卻可以控制一個人的心。不過,攝魂術可以控制每一個人,偷心術卻隻可以控制有心的人,南宮北恰好就是一個有心的人。
而且他很帥,也很酷, 劍也很快。”
“比他帥的,比他酷的,劍更快的,江湖上比比皆是。”
“但他是我遇到的第一個。”
“很快就會有更多又帥又酷的年輕高手會找上門。”
“那麽很快就有很多又帥又酷的年輕高手成為百花谷的工具人。”花落雪甜甜的笑了。
望著她如花的笑容,花婆婆竟然也有些心馳意動,急忙轉頭回避,口中淡淡地說道:“但願那位殘月刀主人,也是個有心的人。”
“殘月雖冷,但他的主人一定有一顆熱烈的心。”
“雪兒,你在想他?”
“他是我從小開始練功時,立志戰勝的目標。我心中唯一的夢,就是有朝一日擊敗他,他會是怎樣的一個人?
我想他一定是一個高大,冷酷,倨傲的年青人。”花落雪眼中滿懷著期待。
“一個能夠突破崇陽九現的人,絕不是一個普通人。一把能夠挫敗崇陽古劍的刀,絕不是一把普通刀。
人一定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人,刀一定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刀。”
“這個人現在哪裡?”
“在雲遮月的軍營,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兵。”
“小兵?”
“在殘月刀名動江湖之前,他只是一個普通小兵,在破解崇陽九現之前,他只是一個普通江湖刀客。”
“我何時可以見到他呢?”
“在他有足夠的實力挫敗崇陽真人之時,你們就會見面。”
“那不是要等好久?”花落雪幽幽歎道。
“也許是一年,也許是三年,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