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突如其來,幾乎憑空出現的紫紋白袍中年,俞大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小溪裡,寬大的身軀直接將小溪分流了。
林嵐見狀也是吃驚中,但看到斷後的俞大穆還沒有過來,使勁搖晃了腦袋,使自己清醒,便緩緩走向續流的小溪中間。
“嘿嘿,仙師大人!”
嬉皮笑臉,恭恭敬敬的林嵐打斷了中年的沉思,中年收了法劍,饒有興趣的看著林嵐。
之前被黑衣老者幾次擊退的兩位坐鎮仙師,不顧傷勢,趕忙湊上前來,作揖拜見。
“晚輩,黃庭黃庭宗溪風谷守備俞左柱,拜見胡前輩。”
“晚輩,豐都窺妖宗溪風谷守備聶總格,拜見胡前輩。”
“免禮吧!”
“這群魔修好是心急,不等文家老祖談說完了,便私自到我常元之地探查。”
“我正為此事而來,索性此獠沒有殺心。你倆好生修養吧。”
胡姓仙師順手丟給兩人各一枚丹藥。
隨後問道:“俞家的,這小家夥是林家的吧?”
俞左柱回答:“是,確是林家的小子。”
“林家小子還是一脈?”
“林家百年來還都是一脈單傳,未有添丁宗譜。”
胡姓中年不掩飾的輕笑幾句,搖頭自言自語了幾句。隨後便踏空飛離,留下大難保命的眾人。
沒了中年無形的威壓,俞左柱和聶總格兩個修士,率先放松下來。
俞左柱對林嵐故作緊眉,晃頭示意剛把俞大穆拉起來的林嵐回去。
林嵐這群小孩偷石頭,豐都山匪越境藏匿,這倆坐鎮仙師怎麽會不知道,兩人相視苦笑,回頭收拾殘局去了。
“大哥,救命之恩,我俞穆山,此生當牛做馬……”
林嵐面對俞大穆真情流露,不以為然。此時的他,正在想著怎麽應對家中父親。
幾個孩子也都沒了之前偷石的興致,這被仙師發現後,不說日後還能不能去豐都那邊偷玉石,晚上這關都不知道怎麽過呢。
幾人垂頭喪氣的走著,突然間樹上一團黑影直衝林嵐而去。眾人劫後余生,顯然沒了剛才的機敏,就連人小鬼大的錢小毛,都不曾注意到已經衝在人前的那團黑影。
“不好!啊啊。”
等錢小毛反應過來,為時已晚,黑影已經沒入林嵐身體中。
林嵐頭不自主的搖晃幾下,便直直倒下。
“我嚓,我咧個親娘咧。”
俞大穆衝過去抱起林嵐,俞金山呆愣在原地。寧小倩也是嚇得說不出話來。錢小毛嚇得原地蹦噠。
幾個少年亂作一團。
“停停停!咱們回去吧,找我二老爺。剛才那團黑影是什麽,我們也不清楚,只有請仙師出手了。”
幾人一聽有理,俞大穆背起林嵐往小溪那邊趕。
下坡之勢,很快幾人跑出林子,此時在俞左柱和聶總格身邊各自多了十幾個分成兩派的人群。
一是,俞左柱一樣式的繡灰雲錦紋白袍的。
二是,聶總格一樣式的紋獸紋淺宗紅袍的。
兩波人足足有三四十人,氣勢逼人,互相爭吵不斷,幾個孩子顯然被鎮住了。
這時還是俞金山腦子轉得快,跑向小溪,大聲呼叫二爺爺。
“咦,你這幾個娃娃,沒事迷路了?”
“啊?那個?那個,林大哥他被一團黑影襲擊了。那團黑影黑乎乎半透明,看不清形狀,直接竄進林大哥身體裡邊。”
眾多修士聽聞,瞬間警戒起來。
俞左柱探查一番,確定林嵐是精神虛脫昏死過去。想到魔修魔氣的侵蝕之力,便喂給了他一枚養精氣神的丹藥,打發幾個回去了。
隨即,三十余位高高在上的仙師不顧被鎖死的護衛和山匪矚目下,又爭吵起來。
林老憨氣急敗壞的在村南外一處樹林裡轉悠,他看著樹上搭建的小屋子,心裡又氣又喜。
喜的是林嵐偷學的木匠活還不錯,能造出樹上小屋作為秘密基地,可見所學非淺。
氣的是林嵐他不務正業,私塾讀的一塌糊塗,全把精力浪費在與讀書不相乾的事上。
左張右望的林老憨心內正在納悶,周圍幾個林小子常玩的地,他都去了,這最後的小樹林也不見那幾個毛孩子的蹤影。
“你盡管玩,看你回來我不打斷你的腿,別說你娘攔不住,你太姥姥來也不管用。”
找不到就不找了,林老憨嘟嘟囔囔的朝村子走去。
林老憨是個實在人,即便是他小時候也不曾敢去山丘東邊,那可是仙師禁地啊。
仙師是何等存在,仙師劃出的禁地,大人是不敢邁進半步的,這是常識。
丟了魂似的林嵐被俞大穆背著,途中他醒了過來,兩眼呆呆的睜著。眯在村東大槐樹下的林老憨見先聽見了動靜,而後向村子西頭望去。
出了這事,少年們不敢隱瞞,直看林老憨快步衝向他們,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也不敢躲開半分。
呆在原地的幾人看著林老憨一句話也不說,倒是林老憨原本蓄力待發的腳卻踢不了了。
他發覺了不對,自己的傻兒子可不會躲在別人背後,哪怕被自己追著打都是生龍活虎的。
“你們?你們去了東邊?”
孩子們不敢隱瞞,低聲嗯了回答。
林老憨問:“金山,你家仙師?”
“二爺爺知道這事,給喂了藥丸,說是精神虛脫了。”
“出啥事了?你們越界了?”
俞金山不好解釋,含含糊糊的說被啥看不清的襲擊了。
林老憨,半聽不懂的,長歎息一聲,背起林嵐回家了。
林嵐他娘裴秀做完飯後才看到在躺在屋子裡的林嵐,全然不顧形象,開口大罵。
“挨千刀的牲口,自己的兒子,下這死手啊,嗚嗚,這日子沒法過了。”
“屁大字不認識,祖輩都是文盲,做啥狀元夢?林老憨,你給我回來,看老娘不把你削成人棍。”
裴秀在林嵐身上摸來摸去,並未找到淤青傷痕,便不再吵罵。
“嵐兒?你怎麽了?看到娘了嗎?”
裴秀用手在林嵐眼前晃來晃去,林嵐倒是有反應,眨了眨眼並沒有理會他娘,低語了一句:“我餓了。”便蜷縮身子,一動不動。
林老憨不知道發生什麽,去找了俞村村長俞諾文,商量對策,兩人決定,明天去請剛好來調順雨息的俞家仙師來看看。
一時間,林家小子出事的消息在村子上傳開。
“哎呦,這孩子不會是廢了吧?”
“看這林老憨下手沒輕沒重的,記得那次打的孩子鼻子都歪了。”
“那次算啥,林小子逃私塾那次,被他一路從山上拖下來的時候,後背衣物都磨破了,後背那是…”
林嵐呆坐在炕上吃著飯,不時的瞅下人群,雙腳蕩著,除了眼神呆滯和不說話了外,和平時沒什麽兩樣。
即便正直收獲季,俞諾文還是發動了俞村青壯年,四周尋找正在負責田地收成的俞家另一位仙師,俞右柱,俞左柱的哥哥。也就是俞諾文的父親。
但這涼風山一片,除去大鎮子外,四周十幾個村落坐落,找人還真不容易。
看著林嵐呆木的樣子,裴秀忍不住哭了起來,收了林嵐手中碗筷,走出屋子後看見吸煙的林老憨,打罵道:“我告訴你,林老憨你再敢打孩子,我削死你。你再敢嚇他,我削死你。你再說科舉,我削死你。”
裴秀是裴家鎮的大戶出身,自幼受過良好家教, 脾氣爆發很是罕見。
不知全貌的人群大叫:“好!”
“滾!”
裴秀的一聲滾比起林老憨那是強萬倍,這娘們要是趁著氣耍起刀來,他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人群漸漸散開。
隻留下一個閉目拄拐的老人,裴秀看見他也不趕,默默去廚房拿了些吃的給送了過去。
“孩他娘不必驚慌,只要不是外傷受創,這孩子命大著呢。還記得幾年前,他幾歲來著?那時候症狀,好像和現在一樣吧。”
原本心思走神的裴秀,模糊的聽到老人說起幾年前,恍然一愣。
她好奇看著這個孤僻的老頭,村裡人都說他是瞎子。
卻給人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要不是林嵐和他玩的好,他就像被遺忘的人一般,明明活著,明明經常在村頭樹下,卻實在不被人記起。
老人沒有多言,收了吃食,轉身離開,走了幾步,低咳一聲。
屋內林嵐猛的驚醒,望向外邊遠處老人的背影。
眼睛大睜,卻也無神。幾乎同步一般,老人連咳三聲,林嵐也連咳三聲。
眼睛一閉一睜,林嵐眼裡邊泛起淚水。原本空洞洞的眼神稍微恢復一絲精神。
夜晚,外出的仙師俞右柱放下了手中的忙活,連夜趕了回來。
裴秀想起來八年前,林嵐八歲時同樣也是六神無主的樣子,去請上次來的薑姓老婆婆了。
林嵐呆坐在屋中炕上,環視眾人,雖然精氣神恢復不少,已不再雙目呆滯。但眼前蔫了吧唧的少年與之前確實大相徑庭,完全沒了孩子王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