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庭院中,側影纖瘦的女子獨倚欄杆,望著庭院中落了一地的花瓣,也不知是在沉思還是發呆。冷冷清清,惆悵寂寥。偏偏,細雨之中,卻有一對比翼雙飛的燕子,也不知是在嬉戲,還是要相伴飛向遠方。
筆觸細膩,靜動對比,令人乍看之下就是心中一震。
鄭乾腦中第一時間,就浮現出了前世的一個千古名句。
和這畫的意境,簡直一模一樣。
那黃四郎三人,亦是被這融情入景的畫作震動。
馮侖目光癡迷。
黃四郎撫掌讚歎:“美啊!”
葉辰忍不住出聲:“不愧是曾名震……”
話未說完,被丫鬟秋桐一聲咳嗽打斷。
葉辰察覺失言,瞥了一眼神情只是微變的鄭乾,頓時住嘴。
隨即,又語聲不善的開口:“姓鄭的,我看你沒什麽反應,莫非不覺得這畫好嗎?”
丫鬟秋桐亦是看向鄭乾,等待他的評價。
“小生可沒這麽說。”鄭乾曬然一笑:“所謂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可不是表現得越誇張,就越是真的認同。小生不過是沉浸在畫裡,尚未回過神罷了。”
丫鬟秋桐聞言,眼睛頓時亮晶晶的。
葉辰被懟得一怔,臉色難看。
眼珠子一轉,隨即又陰惻惻的開口:“既然鄭兄感受這麽深刻,那豈不是說,已想好了題詩?”
有道是“好馬配好鞍”。
這畫如此出色,能配上這畫的題詩自然也不能太遜。
好的題詩和畫作,能互相增色相映生輝。若一方差了,則效果相反,貽笑大方。
就如醜女穿華服,扈三娘配矮腳虎,令人心中膈應。
葉辰雖然自負,卻也自問,短時間內難以寫出勉強配得上這畫的題詩,乾脆直接將軍,讓鄭乾出醜。
大家都寫不出,又不是只有我一個。
誰知,鄭乾卻面不改色的點頭:“不錯。”
“呦呵,吹牛誰還不會!”反應過來的黃四郎,也展開了助攻。
鄭乾也不廢話,直接拿筆,就要在畫上題字。
被葉辰伸手攔住:“哎哎哎,你想好了沒有,就往畫上寫。毀了陸……毀了糕點主人這絕世佳作,你擔得起責任嗎?”
鄭乾停住動作,扭頭看向丫鬟秋桐。
“無妨。”秋桐推開葉辰阻攔的手臂,“糕點主人說了,若鄭公子想好了題詩,直接寫在畫上就行。”
葉辰和黃四郎明顯一愣,有些難以置信。
雖有心繼續阻止,卻也不好再說什麽。
鄭乾也不猶豫,揮筆在畫卷一側,如行雲流水般寫下兩行小字。
葉辰迫不及待的把脖子伸長,準備念出鄭乾寫的東西,開啟嘲諷模式,數落他如何如何毀了這絕世畫作。
結果,才念了一個“落”字,便再也念不下去。
倒是黃四郎那憨憨,滿不在乎的把題詩念完: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整個草廬,驀地一靜。
好半晌,才傳出馮侖拍著大腿的叫聲:“妙啊!”
迎接他的,是葉辰和黃四郎的怒視。
馮侖頓時驚覺,誇錯了人,訕訕解釋:“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三個垂頭喪氣的家夥,灰溜溜的離去。
鄭乾也收拾桌子,準備告辭。
丫鬟秋桐小心翼翼的收起畫卷,將糕點遞給鄭乾:“鄭公子,您的糕點。”
“是你的糕點。”鄭乾心中吐槽。
道謝接過。
這一次,丫鬟秋桐抱著畫卷,急匆匆的去了草廬右側的建築,並未再送鄭乾出園。
出了幽篁園沒走幾步,鄭乾就被兩個裝扮一樣的漢子攔住。
“兩位有事?”
鄭乾悄悄捏緊了拳頭。
看兩人的體格,明顯是練過功夫的好手。
“我家公子有請。”其中一人面無表情的開口。
“你家公子是誰?”
“去了你就知道。”
鄭乾想要拒絕,兩人一前一後,已將鄭乾圍住。
顯然,鄭乾若不答應,就要強行動手。
此時還是白天,周邊又是人來人往的街道。鄭乾想了想,便道:“帶路。”
兩人帶著鄭乾走了不遠,竟然進了一處酒樓的包房。
鄭乾推門一看,發現裡面坐著的竟然是那葉辰。
“哈哈,鄭兄,快快請坐。”
一見鄭乾,那葉辰就笑著起身迎了上來,和先前在草廬中,完全是兩種面孔。
“葉公子找我有事?”鄭乾停在門口,背靠木門淡淡問道。
“咱先坐下,邊吃邊說,行嗎?”葉辰一指滿桌的酒菜。
“在下還有要事,葉公子若是有事,直說就行。”
葉辰眼睛微微一眯:“你這是不給葉某面子啊?”
鄭乾並不答話,以沉默擺明了自己的態度。
葉辰神情變幻,也不再偽裝,大咧咧的坐回桌旁,一拍桌子:“好!讀書人就該有讀書人的傲氣。那我就直說了吧,我希望你從明天開始,不要再去幽篁園抄經。”
“為何?”
“你別問為什麽。你就說,你答應還是不答應?”葉辰盯著鄭乾,威脅之意毫不掩飾。
“抄一本經書一兩銀子,我不去抄經,你給我銀子啊?”鄭乾隨口說道。
“你要多少?”葉辰目光輕蔑。
“一萬兩。”
“你特麽的耍我?”葉辰直接站了起來。
“怎麽,給不起?那你可以還價啊。”鄭乾語氣同樣輕蔑。
葉辰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最多二十兩。”
然後,還不忘補充:“二十兩,足夠你這樣的窮書生,解決兩年的溫飽。”
“呵。沒錢就別裝那麽大。”鄭乾不屑一笑:“我幫老夫人抄經,抄一本就一兩銀子。二十兩,抄兩天經書就夠了。我自己掙錢,不香麽?又何必要你葉公子的施舍?”
鄭乾扭頭,就要離開。
先前那兩個漢子,齊齊踏前一步,將門口堵住。
“怎麽?協商不成,你要強行動手?”鄭乾轉身,目視葉辰,眼神發冷。
門口這兩個漢子,雖然看起來像是練家子,但給鄭乾的感覺,應該不是太強。
因為兩人沒給鄭乾明顯的壓迫感。
鄭乾估計,也就跟衙門普通的捕快差不多,練過功夫,能對付幾個普通人,但多半還沒成為真正的入品武者。
這雖是一個武道世界,大部分人都練過一些拳腳功夫,但入品武者,其實並沒有那麽多。
更多的,還是普通人。
因為練武,除了功法,還看資質。
光有功法,沒有練武資質,一輩子都未必能突破到九品蛻凡。同理,光有資質,沒有功法,也很難蛻變成真正的武者。
更何況,鄭乾和那葉辰,相距不過四步。
如果葉辰真準備讓手下動手,鄭乾一個飛撲,就能將葉辰先擒在手裡,讓其手下投鼠忌器。
被鄭乾道破了心思,葉辰神情微變。
不知怎的,面前這書生,忽然就帶給了葉辰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
就像是某一次外出,遇見盜匪時,盜匪身上釋放的那種殺氣。
“對。就是殺氣!”葉辰心中恍然之余,也不由得一怔,“盜匪的殺氣, 是多次搶劫或殺人之後累計出來的奇妙氣場……莫非,這鄭書生,也殺過人?”
心念電轉,葉辰下意識的退後了半步。結果腿碰到了椅子,差點兒一個踉蹌。
那模樣,就像是被鄭乾的眼神,嚇得差點兒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感覺有些丟人的葉公子,再次站起身來,挺直腰杆,目視鄭乾,咬牙吐聲:“你可知道,拒絕本公子的後果?”
“什麽後果?說來聽聽。”鄭乾一副看戲般的隨意口吻。
“你……”
葉公子差點兒噎個半死。
以他的身份,可以威脅人,那些威脅人的內容,卻不適合直接說出來。
懂的都懂。
哪知,這鄭書生卻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那反應,就像個啥都不懂的愣頭青。
總不能,直接告訴他,我爸是某剛,你若敢不答應我的要求,我爸隨便打個招呼就能將你怎麽怎麽……
“葉公子沒事,我就先告辭了。”
鄭乾見好就收,微微拱手,再次準備離開。
事實上,鄭乾早就猜到這位葉公子多半是一個官二代之類的人物。
若是覺醒金手指之前,鄭乾說不定在葉公子說出二十兩銀子的時候,就順驢下坡做了妥協。現在麽,鄭乾可不想再活得那麽憋屈。
當然,現在的鄭乾不怕麻煩,也不代表著就喜歡麻煩。
之所以見好就收,也是為了給雙方留一個各退一步的台階。否則,真等葉公子把我爸是某剛的殺手鐧扔出來……
你說,是硬剛,還是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