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圓臉的茶客說道。
“被抓……不知是所為何事?暖香樓這種地方難道還會觸犯律法?”
秦陽蹙起眉頭,這件事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唉,什麽律法不律法的,那抓不抓你,不都憑當官的一句話嗎?其實也簡單,就是得罪人了唄。加上正巧碰上一樁人命案,稀裡糊塗就替人頂罪了。”
秦陽內心一驚,命案?頂罪?那豈不是必死無疑?
“竟有此事?呵呵,不瞞二位兄台,小弟對這嫣然姑娘神往已久,如今未能得見終是心有不甘。如若可以的話,這頓茶水我請了,可否將昨夜之事細細告之?”
秦陽掏出所剩不多的銀錢,一臉神傷地說道。
二位茶客見他如此真性情,加上還請一頓茶水,便直接答應下來,歎了口氣說道:
“也罷,也算你問對人了。這件事你換別人問,他們還真未必知道多少,也就我消息還算靈通,得知此事後將好幾人的口述拚在一起,基本算是還原了當時七八成的狀況。”
秦陽再次感謝,並讓老板又續了一壺茶。
接下來將近半個時辰,秦陽便聽此人將昨夜暖香樓的風波細細地講了一遍。
雖說那人講得極其細致,而且繪聲繪色,但其實事件本身,秦陽聽完之後概括起來並不複雜。
簡單來說,事情的起因還要追溯到秦陽身上。
一個月前,秦陽在暖香樓養傷。
雖然隻待了五日的時間,但對於李嫣然來說,這五天其實並不好過。
青樓裡的人,雖然因為她能賺錢而且人品好,沒有苛責於她。
但外面的客人可不管這麽多,在一日兩日來了沒被接待,三日四日還看不著人影之後。
客人裡比較有身份的一些公子紈絝,心中便生出了濃濃的不悅。
覺得是這李嫣然存心為之,目的也許是為了抬高身價,也許是為了專門讓他們不痛快。
總而言之,這些人對李嫣然生出了怨氣。
而其中,又以郭家二公子,郭槐為最。
他之前便對李嫣然多有覬覦,只是礙於暖香樓人脈不俗,所以才一直沒能強取豪奪。
但經過了之前拒不見客的事情,他的**和怨氣終於同時到了爆發的邊緣。
昨日,麗水鎮新的縣令走馬上任。
因為其兄不在的緣故,郭員外隻得帶他去拜訪這位新的父母官。
郭槐整整半天的時間都賠著笑,心裡憋屈得要命。
所以等到散場之後,他便直接衝來了暖香樓。
並且十分豪氣地一擲千金,同時點了暖香樓的花魁和李嫣然。
一個能夠出賣色相,一個能在邊上唱曲。
雖說花費不菲,但爽也是真爽。
李嫣然十分抗拒這種,在和女人調情時還要她唱曲的客人。
但沒辦法,他給的實在太多了,暖香樓才不管她抗不抗拒。
於是乎,李嫣然隻得忍著不適,充當他們調情的工具人,給他們唱曲助興。
然而,麻煩就出在這個時候。
郭槐一邊感受著生理上的快活,一邊享受著心理上的愉悅。
他的興致提高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加上又喝了不少酒,於是便不知不覺間,用上了些家傳的“手段”。
於是,沒過多久,那位花魁便被璀璨致死。
李嫣然因為一直在紗帳之後,所以沒能立刻發現花魁身死。
還是聽到郭槐的一聲驚呼,這才察覺到不對勁。
而當她發現死了人,驚惶之下準備跑出去時,郭槐終於反應了過來。
他一把將李嫣然拽了回來,然後抽出自己而帶的匕首,塞進了李嫣然手中。
隨後拽著她的手,狠狠地刺著那位花魁的身體,直到刺得血肉模糊,這才將李嫣然放開。
之後自然是報官,在“鐵證”之下,李嫣然被順理成章地下獄。
而暖香樓一夜之間,連續損失了兩大最掙錢的頭牌,自然不肯善罷甘休,立刻發動人脈,想要先把李嫣然給撈出來。
但可惜,眼下這位父母官剛剛上任,很多人都還沒來得及混個臉熟,想要說情,也一時不能得入府門。
而郭家,也不是吃素的,並且借著拜會過的情分,已經更早一步使了銀子,將這件案子直接辦成了鐵案。
什麽叫鐵案?
就是縣令已經親自下了最後的判決,之後不許再審,直接等時間到了執行判決。
這雖然並不符合規矩,但在這一畝三分地,自然是誰的烏紗帽大聽誰的。
暖香樓再怎麽心有不甘,也不敢和這位新縣令對著乾,唯恐之後連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至於李嫣然,可惜就可惜吧,又有什麽辦法呢?
於是, 李嫣然就成了被判決最快的死囚,並且為了盡快將這件事平息,還將她的斬首時間也提前了,三日後,便要當街問斬。
秦陽聽到後面,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兩位茶客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你也別太上心了。
能在青樓裡廝混這麽久的女人,其實也未必能好到哪裡去。
等她死後,暖香樓還會推出新人。
一代新人換舊人,很快就不會有人記得她了。
也許下一個新人,你會更喜歡也說不定。
秦陽朝二人勉強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將茶錢一並結清,抱拳之後,便自離去。
二人看著秦陽的背影,還在兀自感歎著:
“還是太年輕,聽見一個青樓女子要死,都覺得難受。”
另一人滋滋喝了口茶水,說道:
“你猜他準備去幹嘛?”
“當然是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唄,不然還能幹嘛?難道去給那個李嫣然伸冤嗎?別逗了,那也太傻了。”
“倒也是,瞧他也是窮苦出身,錢都不剩幾個了,應該不會做這種傻事。唉,算了,管他呢。走,喝酒去!”
……
秦陽大踏步地走在街上,神情很嚴肅。
他現在的心情很微妙,既不是單純的憤怒,也不是焦急。
而是一種更加狂暴的情感,非要形容的話,或許可以稱之為暴虐。
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去恨過一家人,乃至恨這個姓氏。
他想要,把他們全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