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命人收斂了前任縣令糊爛的屍身,轉身來到縣衙門口,看著正冷眼旁觀的孟謙和李清霄,露出滿臉苦笑。
“兩位仙師還真是給我出了好大的一道難題。”
他頓了一頓,抬眼看了看周圍,給兩人使了個眼色,旋即故意扯著嗓子大聲說道:“兩位仙師為我縣先除猛虎,後除貪官,實在是恩重如山,敢請兩位仙師到縣衙裡喝一口熱茶,也好讓下官略表心意。”
縣令已死,縣丞又已進京述職,偌大的儀興縣裡他這個縣尉突然躍升為第一把交椅,此刻說出這樣的話倒也沒有人能提出反對。
再加上他說話時擠眉弄眼的諂媚樣子,有人看見也隻當是他要好好孝敬兩位仙師,以便謀個遠大的前途。便也都不甚在意。
孫立岩引著孟謙和李清霄在縣衙裡繞了幾個彎,來到一間偏遠清靜的屋子外,又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番四周,這才推門進去。
“昨日與二位仙師分別後,我在縣衙裡尋個由頭分別與趙、秦二人接觸了一回,面上都沒看出什麽不妥來,但後來我問了手下幾個日常在縣衙巡邏的兄弟,據他們說近幾個月曾看見過兩三回趙廣源進出存放戶籍卷宗的庫房。”
孟謙一愣,他剛才鉗製趙廣源時,分明感受到那只是一個從未修行的普通人,結果沒想到竟真是他向魔修透露了消息。
本以為他只是貪財,沒想到還真是一隻倀鬼。
孟謙又問孫立岩:“可知他將消息賣給了誰?”
孫立岩立刻答道:“下官也曾問過,但趙廣源每日要見的人很多,實在無從分辨。”
孟謙蹙眉想了一陣,先前虎妖說那魔修是個氣質頗佳的人,他還懷疑過趙廣源,但這廝輕易便被百姓毆打致死,顯然不是魔修,如今線索一斷,倒是又有些棘手。
不過好在他們本就留有後手,事情仍可以按計劃進行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如今趙廣源一死,已是打草驚蛇,我與師弟欲先將虎妖屍身帶回宗門複命。”
孫立岩聽他這麽說臉色大變:“兩位仙師一走,那魔修豈不是為所欲為?”
孟謙自信笑道:“無妨,我與師弟離開後,縣尉可向百姓宣稱我二人回山是為請宗門前輩至此超度,想那魔修必不敢輕舉妄動。”
孫立岩聽他這樣講,總算松了口氣,他抱拳向孟謙和李清霄兩人誠心道謝:“若能請來仙門前輩,那魔道妖人定是無處可藏。”
從縣衙出來,孟謙和李清霄裝作十分滿意的模樣,與孫立岩演了一回眉來眼去的橋段,隨後便與街上百姓告別,兩人拾起地上的虎屍便駕起雲頭準備離去。
離地十余丈時,李清霄拍了拍他,孟謙詫異回轉身來,卻見底下百姓跪了一地。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皆不是滋味,當下便也向百姓深深還了一禮。
起身後正欲啟程,孟謙卻在街角處看到了便宜二伯孟宏義正一臉唏噓的看著自己,幾日不見,眉眼裡竟又好似多了幾分蒼老。
孟謙歎了口氣,向他揮了揮手,而後便與李清霄轉身離去。
拖著虎屍飛了半個多時辰,眼看儀興縣城已看不見蹤跡,孟謙便給李清霄使了個眼色,兩人尋了個雲遮霧掩的山崖按落雲頭。
兩人費力將虎屍在地上擺出一個前腿抱頭,與尾巴和後腿一並蜷縮在胸前的形狀。
李清霄又從儲物戒中摸出一個藥瓶,從中小心翼翼的倒出一粒丹藥,又閉上一隻眼向瓶裡看去數了一陣,這才把瓶子收了回去。
“很貴?”孟謙看他這副模樣,不由得有些好奇。
李清霄身體一僵,收起略有點心痛的表情,雲淡風輕道:“一般。”
孟謙突然十分好奇,倘若自己光盯著借李清霄的運,是否還能有“破財之災”以外的結果。
他早先看過,李清霄的氣運十分的昌隆,僅有一點黑色,因為擔心跟李清霄的身份有關,因此他一直沒有動過他的氣運。
考慮再三,他終於還是放棄了這個危險的念頭。
此時李清霄正端坐在虎屍旁邊,運起法力催化掌中丹藥。那赭色丹藥揚起一陣藥霧,帶著刺鼻的味道鑽入虎屍口鼻之中。
“噦(YUE)噦噦……”
虎崽子突然一陣抽搐,猛的掙扎爬起,跑到一邊口中發出乾嘔的聲音。
“噦…噦…”
過了許久,它才終於緩過氣來,慢慢走回來坐在地上。又過了一陣,才看見捏著鼻子回來的兩人,於是它開口問道:“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
早些時候的夜裡。
孟謙盤腿坐下,想了好一陣才開口對虎妖說:“你還是得死。”
虎妖仍然是平靜的回答:“好。”
孟謙盯著它,想要從它的眼神中看出一點恐懼和陰謀。
可惜沒有。
於是他又說:“不是真死。”
虎妖愣住了,它沒能理解這話是什麽意思,於是它疑惑的看了看玩火小子,又轉頭看了看發光龜人。
然後它發現發光龜人和他一樣眼睛裡都是迷茫。
孟謙歎了口氣,開口解釋:“我們假裝草包到沒有發現異常,然後假裝把你殺了離開這裡,然後偷偷潛回來等那幕後黑手自己出來。”
看著面前的一人一虎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孟謙生不出一點優越感來。
他想了想,又問虎妖:“你會裝死麽?要裝的很像才行。”
虎妖也想了想,擺出一個捂住喉嚨的樣子倒在地上,躺了片刻又爬起來,眼裡有些期待:“這樣行不行?”
“……”
李清霄在一邊看不過去,開始掏起儲物戒指來,過了好一陣才拿出一個看起來十分不起眼的瓶子。
他把瓶子遞了過來:“家父給我遇險時裝死用的,吃完不用秘法解除就和真死沒兩樣。”
孟謙拔出瓶塞倒了一粒,把瓶子還給李清霄,轉頭看向虎妖:“你願意和我們一起,把那個害人的人找出來嗎?”
虎妖望著他眼裡跳動著的篝火倒影,心中對恐怖惡魔的懼意終於開始緩緩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