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也沒想到殺名遠播,名字能止小兒夜啼的殺神曾剃頭,會如此平易近人,趕緊小聲連稱末將不敢。
徐國公什麽人,當今天下無論從哪裡論,也是前三的人物,早就不理會一般的人情世故了。
繼續往下看,他話說得慢,手下一點不慢,一邊看一邊抓重點:“嶺南軍應到三千一百二十一人,實到三千零一十二人,嗯?你這主將怎麽當的?居然有一百多人掉隊?”
蘇也余光左右一掃,見兩員副將汗都下來了,指望他們是不可能了,隻得一拱手:“末將不敢分說,請國公往下看。”
徐國公手裡根本就沒停,一路往下翻:“戰損?翻天嶺?給我把翻天嶺等一應情報拿過來。”
徐國公麾下,基本就沒有吃閑飯的,片刻間一應資料情報就送了上來,呈上案頭。
國公大人一一對照,停了半晌,方才問道:“從人數上也合得起,你不是奉命急赴戰場麽,怎麽會浪費時間去做這種廢力不討好的事?”
假笑一聲答道:“末將在嶺南剿匪剿了十年,一時間手癢,誰知這幾夥山匪戰力極強,末將又是個死要面子的性子,所以傷亡過大,請國公大人恕罪。”
徐國公冷笑一聲:“這個延後再說,你部清剿山匪四百二十八人,你們是客軍,有證據在,諒你也做不了假,但這四百多人,為何大部都不曾留下姓名,案底?”
蘇也神情未變,答道:“眾匪極為頑強,寧死不降,所以傷亡慘重,俘獲的俱是重傷,藥石無救,加之有些匪人身份複雜,末將不敢多問,故此只有證據,未有證詞。”
證據其實就是腦袋或耳朵。記錄軍功,以此為憑,其它部隊殺良冒功難以追查,但嶺南軍是客軍,軍服口音都和
內地部隊很大的區別,基本上不存在殺良冒功的可能。
徐國公沉默了半響,看到三人呼吸逐漸沉重,溫聲笑道:“三位將軍不要緊張,曾某只是暗歎嶺南府還是有精兵強將,嶺南軍戰果經本國公查證審核,無有錯漏,又記三等軍功一次。”
三人長舒一口氣,互視一眼:“多謝國公大人。”
徐國公淡笑:“我不喜歡國公這個稱呼,身份不代表本事,我姓曾,原名曾亮,蒙皇帝厚愛,賜名曾定國。”
三人聽到這言語,哪裡敢接話,蘇也硬著頭皮回道:“末將請曾將軍示下。”
他從曾定國這句話,就隱隱看到了朝廷裡那柄不曾見血卻滿含殺意的劍意。
蘇也自小聰慧過人,有了空閑熟讀史書,又己是不惑之年,不是那種聽人忽悠的小年輕,結合史書印證現實,有了一點點不能說的猜想,但是,朝廷地方各方勢力博奕,事實上跟他們這幫客軍沒什麽關系,只需要留意各種戰場情報,不要不知不覺間,被隊友拿去送死就行。
徐國公緩緩道:“想必蘇將軍也清楚,南詔國和嶺南地形相似,山多路窄,大軍施展不開,我軍以北方部隊為主,習慣了兩方擺明車馬,大開大合戰個痛快,但顯然這種戰法,在南詔一地施展不開,所以陛下才會召集貴軍相助,我雖然也召集了本地一萬多兵馬,但是很顯然短時間這些人無法有太大戰力,蘇將軍久在嶺南,有何高見?”
蘇也早有預案,從容答道:“將軍說的是,中原南北,氣候差異極大,北地將士,習慣了烈日暖陽,遇上南詔這種濕潤多雨的天氣,又有飲食習慣大不相同,大概率會水土不服,十成戰力能有五成戰力,已是幸事。”
才說到這裡,陡然一個粗豪聲音傳來:“好你個南蠻,敢小視天下英雄。”
蘇也視之,原來是中軍帳裡,原本在討論戰局,其它人領命去了,留下的還不曾領取戰令的將領。
蘇也做了十年的一方主將,何曾被人置疑過,但人在人下,自當低頭的道理他是懂的,聞言思索片刻,抱挙低頭:“將軍說的是,請恕末將猖狂無狀。”
徐國公怒視插言的將領:“誰讓你說話的?”
這將領勿自頂撞:“這蠻子小看我等。 ”
徐國公加大語氣:“誰讓你說話的?”
那人不敢多話,撲通一聲跪下:“末將錯了,請將軍責罰。”
徐國公沒理他,轉頭說道:“你繼續說。”
蘇也想了一想,這尼嗎還能說嗎?再說下去搞不好嶺南軍通通戰死。你想想做為僅三千人還不一定聽自己使喚的更是從不聽話的嶺南出來的客軍,得罪了擁軍五萬的天下最強所向無敵的還有主場優勢的新朝軍隊將領,那真的是人家愛讓你怎麽死,你就得怎麽死啊。
但他號稱聰慧過人,略一想就有了說辭:“國公大人,此事說來話長,得從三皇五帝時期說起。”
在場的人通通懞了,啥玩意,這麽一件小事你能扯到三皇五帝上去?
徐國公也懞了,你據理力爭那是理所當然,你認慫不發一言也可以理解,但是征討南詔,跟三皇五帝,有一分錢的關系嗎?
他沒明白蘇也的想法。
鍾慕其實很生氣,做這麽多年主將了,頭一回當孫子,而你們這幫大字不識幾個的丘八,爺慢慢糊弄你。
做為主將,自然要大度一點,徐國公道,但說無妨。
蘇也歷來小心謹慎,繼續安裝保險:“但此事確實說來話長,若要真說,三天三夜也未必說得完,不知國公大人和諸位將軍可有耐心?”
徐國公掙扎了一下:“你確定是事關南詔戰事?”
蘇也哪裡會認慫:“這是當然,只是從頭說來,時間有點長,只怕國公大人半途乏了,不曾記得緊要關鍵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