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命歌 第5章 歡途

他雖然是驚情的賞罰長老，卻甚是不愛料理這些，只是掌門如今閉關，他便隻得代勞了。

這時各自弟子已交接完成，登記地冊，他才邀眾人入殿閑談，品茶論道。

眾人座旁放的乃是煙茶，清香不已，那灰撲撲的茶葉上下漂浮，看似普通，卻蘊含著至真至純之意，使人心明呈鏡，念而通達。

有遠道而來口乾舌燥者，則撩起袖袍，抬杯慢嗅，清淺品慨，意味綿長。

茶下三分，一旁奉茶侍者則會立即上前，扣住茶沿，輕抿茶蓋，手抬微斜，面帶微笑的將茶水續上。

茶香適宜，眾人談笑風生，氣氛前所未有的熱烈。

一眾來自各個門派的弟子門也互相打量，但見第一個出來的，卻是月如意身後的一個小丫頭。

小姑娘十四五歲的樣子，腰掛青劍，眸亮而靈，甚是討喜。

她繞過末端的座椅，走上前來，盈盈一禮。

“弟子夜凡鶯，見過各位掌門。”

劍門山的掌門冷清流見她不卑不亢，不禁多瞧了兩眼。

“小小年紀就進入了築基期，旁的不說，月掌門栽培弟子倒是沒少下功夫啊！”

月如意聞言輕笑一聲，“不然何敢送驚情！

“驚情仙氣濃鬱，福澤深厚，這次我定是要在這裡多叨擾些時日再走了！“太玄山掌門恆牙子哈哈一笑。

月如意抬了拾眼笑道:“我看你哪是要賴在這裡，你是擔憂你那徒弟連無色吧。”

她打趣道:“這都五年了，你那寶貝徒兒遲遲不回山門，想必是看不上你這勞什子師傅了。”

恆牙尊者哈哈一笑，“這回我自當親自將他帶回，不過你七彩宗這幾年倒真是人才輩出，這個築基小丫頭你不自己留在身邊，可也舍得?”

“自是舍得。”她余光瞥見座上的侃侃而談的於善，擱下茶杯的手頓了一下。

心思念轉之間，於善似有所覺，微微偏頭，但見兩根金釵晃了他的眼。

他此時面上一派平靜，心下卻是一歎。

來者不善啊...

......

幽靜而怪異的樹林裡，風刮的樹葉沙沙作響，一方方斜暉射進來，映的楚無咎的臉忽明忽暗。

他今日穿了一件寬袖的白袍，袍帶兒隨風散開，衣袍下的細手倒拎著一個圓口褐色酒罐。

他緩緩慢慢的走著，時不時的灌上一口辛辣的酒水，使真好似凡塵那喝的迷了方向的酒鬼。

他本就放浪形骸，此番微醉，更是將膽大包天的折斷樹上一截枝乾，敲打在酒壺上。

清脆的碰撞之聲有節奏的響起，在寂靜的山林裡面此時更顯得明亮，卻聽他悠悠然的吟唱起來。

雲出岫兮不見天

月出籠兮路漫漫

飄獨嶺兮山之山

雨隆隆兮而在下

...

杳冥冥兮羌酒回

東風飄兮身囹圄

流離修兮旦忘歸

我君思兮不得閑

我思君兮..不得閑...

曲子還沒唱完，跨過傳送陣的他頓時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同一時間，正在天鷺殿內坐而論道的於善忽然起身，望向後山處傳送陣的方向眉頭緊皺。

而後他躬身一禮:“於某今日還有要事處理，便不參與接下來的論道了，招待不周，還請諸位掌門見諒。”

“無妨—”恆牙聊的興起，見於善面色凝重，正欲說話，卻被一人忽然打斷。

“於善，各派掌門齊聚於此，這椅子還沒有熱，你就要離開，難道這就是驚情的待客之道?”

月如意的聲音微微有些高昂，帶著這些年積攢起來的威嚴顯得更是底氣十足。

於善方才抬起頭，打量著她。

月如意的面容姣好，五官精致，因駐顏有術，時光在她臉上並未留下什麽痕跡。

此時她晃了晃頭上的兩根金釵，狠狠地盯住了他。

見於善不語，月如意放下茶盞，看似關心道:

“能讓於長老親自前去，想必是驚情出了什麽要緊事吧?”

“不如你告之我等，讓我們在座的掌門也好放寬了心，安然的在這驚情山多住幾日，你說是吧恆牙尊者?”

此時她穿著深紫色的紗袍端坐，宛著一隻深沉的紫宵鶴，摳著茶杯上細細密密的紋路，不疾不徐的說道。

恆牙聞言抽了抽嘴角，你說話就說話，提我做甚?

見眾人都看他，於是隻得打著哈哈道:“於長老..可有事?需要我等否?”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於善見此，呵呵一笑，順勢坐下。

“我派那孽子楚無咎最近回了山門，鬧出不小動靜，方才離開。”

於善歎氣:“倒是讓諸位見笑了！”

恆牙聽完，立馬接道:“歐呦，那小子回來了?難怪難怪啊..”

眾掌門心中也一陣唏噓，仿佛那日場景還歷歷在目。

也不知那小子現在還如不如之前那般瘋癲了?

於善長袍一揮，“罷了罷了，不提他了！”

月如意見此，也隻得悻悻作罷。

但是她又有些不甘心，於是暗自矚咐自己的徒兒進入驚情山之後多加留意這楚無咎。

葉凡鶯知道自家師父的那點心思，恭恭敬敬稱了是。

陣光一閃，楚無咎感覺身後似乎有什麽東西似乎咬了他的脖頸一下。

他的狹長的眸子頓時瞪大，一層黑暗物質爬上了他的漆黑的瞳孔，使得他的思緒越發的緩慢。

黑霧績緲的世界裡，一道沉沉的聲音如天雷般直瀉而下。

“楚無曾，你可有罪?“

見楚無曾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它又厲聲質問:

“楚無獸，你可有孽?”

楚無告依舊如老憎入定般紋絲未動。

那聲音又再次降下，卻不負剛才的凌厲。

你的心..是誰的心，你的血..是誰的血?

難道..你不想償還他了嗎?

聽到這裡，楚無告此時的緊閉的眼眸意外的顫抖了一下。

如有人在此，定能看見這無比恐怖的一幕。

華光閃耀的傳送陣中，一隻巨大的浮遊正貪婪的吮吸楚無咎脖頸，黑暗物質彌漫了楚無咎的全身，正一點點的往他的心窩湧去。

只聽那聲音快速而急切的蠱惑道:“動手罷，快動手罷！還有什麽值得你留戀！”

“是這不能自己掌握的命運，還是這苟延殘端的生活?”

黑霧再次濃鬱起來，此時一道溫柔的從遠處傳來，“昝兒，你來。“

楚無咎瞬問睜開了限睛，漆黑圓潤的瞳孔帶著不可置信的神色。

氙氳的光暈裡，那個男人慢慢的顯現在他面前。

正是浮生林裡端坐的那一位，驚情山掌門的大師兄。

楚雲！

此時，他竟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他一步一步的向他走來，面帶笑意，好似從前一般，伸手召他:“小咎兒，看著什麽呢，快過來。”

這時的楚無咎卻是慘笑了起來。

“如果是你，我又能做什麽抵抗呢...”

他盯著他，失神的喃喃:

“如果真的是你..我甘願..死在這幻境中啊..”

隨後，他釋然一笑，走上前去拉住他那隻溫暖的大手。

“走罷，帶我走罷！沒有了你，這世界終究是..太寒冷了啊..”

小小的手兒攥住寬大的手掌，緩緩的向華光深處走去。

與此同時， 半空中的浮遊見他不在反抗，黑暗物質猛然刺入他的心臟之處！

隻一刹那，它卻頓住。

哪有什麽心臟，卻有一個漆黑不見底的黑洞！

巨大的浮遊瞬間暴走，它很疑惑，他的美食到底去哪了！！！

四下尋找之時，黑暗物質席卷了周邊陣紋，傳送大陣忽明忽暗，震動不已，仿佛再過幾息，就要爆碎。

浮遊幽怨的看著他，一個餐殼而已，它不喜歡。

沒找到食物，它很憤怒！！！

黑暗物質再次向沉睡的楚無咎襲來，似要把他完全腐蝕。

這時卻見他袖中飛出一物，此物正是那日浮生林外，詭異無比的——陰陽鏡！

此時鏡面上折射出了一種幽暗的光，像龐大的星空一般，籠罩在了浮遊的頭頂。

巨大的浮遊開始扭曲起來，仿佛天生克制一般，它的身體頃刻便崩碎。

它體內的黑暗物質瞬間釋放，濃鬱無比，傳送大陣仿佛已不能承受，頃刻就要潰散。

鏡面上那種幽暗的光又亮了一倍，瞬間將那些帶著腐蝕氣息的黑暗物質吸納。

徹底吸收了黑色物質之後，此鏡竟比之前圓融了許多，光芒也變得幽暗深邃。

而後它霸道無比的鑽進了楚無咎心臟的空洞之處，斂了光芒，蟄伏了起來。

一切來得是那麽突然，結束的又是那麽的迅速。

不過刹那而已。

楚無昝還躺在陣中沉睡著，似乎不在留戀這世間，渾然不知等待他的即將是什麽。

而傳送已結束，一切仿佛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