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想著能從陶文達那裡,打聽一下蘇薇的消息,只是現下看來,對方並無多說之意,心想:“這位陶前輩聽著言語倒是誠懇,雖然沒說他家住何處,想來只是不願讓太多人知道我的行蹤去向。而且他應該比自己更了解小薇,要想知道更多關於小薇的事,不妨且隨他去,以後再慢慢跟他打聽便是。”
他不願多承雙兒之情,搬去她那住,又不便拒絕,這時偏巧陶文達來邀,正好也算是有了個契機,壓低了聲音道:“雙兒妹妹,可是阿屠叔叔在他那裡,阿屠叔叔見不到你,只怕也要擔心的。我們不如……不如先隨他去,只要阿屠叔叔沒事,其他的到時候看情況再說了。”
他兩人說話聲音雖低,陶文達卻都聽了去,便道:“既然李公子願往,那再好不過。諸位的房錢我已讓人跟店家結算清楚,店外也已備好了車馬,李公子腿腳不便,請先行隨我來。”
說著走到床邊抓了李小白一手,扶起他在他後背輕拍了幾下,又道:“李公子,一直在床上躺著可不好,不妨一起跟我到樓下走走。”
李小白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跟著隻覺手上傳來一股勁力,緩緩遍及全身,便似水入松散的泥沙,癱軟的身子一下便由此凝聚了起來,登時明白這位老前輩是在以深厚內力,灌注於己身。
他不知已這般躺著過了多少時日,這時忽然感覺四肢筋骨有勁,渾似久在睡夢中之人,身子莫名的突然一激靈,轉而蘇醒。
他原本無知無覺平放著的雙腿,自然而然地便屈伸開來,接著又毫不費力地挪動雙腳踏在了地面上,進而便站立了起來。
這幾下平平常常的起床動作,除了陶文達,在雙兒等久知李小白狀況的旁觀之人看來,好似看到了極其不可思議的怪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時全都呆住了。
李小白更覺自己似在夢遊,不過這雙腳踏在地上的感覺又那麽真實,除了陶文達從手上源源傳來的勁力外,便與尋常自行起床站立之時無異。
他自是既驚喜又興奮,只是眼前一片漆黑,兀自不敢邁開雙腿,生怕一腳往前便即踏空。
只聽陶文達道:“來來,李公子無需擔心,隻管跟著我走便是。”說罷便拉著李小白的手,緩步往門口走去。
“小白哥哥,你……你……”
雙兒緩過神來,脫口叫了聲,心想看來此行在所難免,也想看看這陶老頭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麽藥,跟著便快步上前,攙著李小白另一隻手。
從樓上房間到客棧門口不過百十步路,李小白緩緩走來隻覺漫長不已,只是有陶文達在旁一邊灌輸內力一邊引領,仿佛有位‘仙人’指路,又覺腳下輕快生風。
兩位護法匆匆收拾了行禮,叫上了幾位堂主等人,沙無水咧嘴笑了笑,也緊隨李小白後邊到了客棧外。
外頭此時天氣陰陰涼涼,不時有寒風吹拂,街道上依稀有幾個行人,都縮著脖子走過。
李小白走了這幾十步路,心中無比歡暢,雖腳上隻穿了襪子,並未穿鞋,身上隻穿了件睡衣,周身卻覺暖烘烘的,一點寒意也無。
陶文達直將他帶上了一輛馬車,讓他躺下後替他蓋上了棉被,才松了手道:“李公子,適才冒昧了。此去不日便可到達,你盡可放心,其他一切有我安排。”
李小白如在夢中,剛才走的這短短一段渾似夢遊,然而每走一步,腳下都能清楚的感受到了真實,和此前自己能夠行走自如時的感覺並無二異,心下仍自激動難平。
待陶文達松開了手,他想要再動一下時,卻是不能了,這才稍回過神,恍惚著道:“有勞前輩。”
他想來自己是遇到了一位世外高人,以其高深內力,要讓自己恢復如常也非難事,但亦心知此舉勢必大耗功力,自當找個僻靜所在,以便施為,是以也不再多說多問。
雙兒見趕車的也是個小老頭,衣著與陶文達一般樸素無華,年紀相仿,雖年事已高,卻是榮光滿面,不見頹敗之色,心中略奇:“兩個老家夥不好好在家待著,跑這湊什麽熱鬧?不過看樣子又不像什麽壞人……”
待見陶文達從車內出來,她便道:“老……老大爺,你到底要把小白哥哥帶去哪?”
“雙兒姑娘,此去路途尚遠,你們如願意同去,老頭子也不攔著……”
陶文達另行騎了一匹馬,一笑道,“說不定我那小孫女見了你也會喜歡,這便走吧。”說罷驅馬便行。
雙兒也不知他所說的‘尚遠’是有多遠,她到這鎮上看望李小白也未帶著行李衣物,不過想到李小白和阿屠叔叔都在那老頭子手上,哪裡還顧得了這許多,匆匆騎了小白馬跟隨其後。
兩位護法情知遇上了前輩高人,眼見陶文達以內力相催,竟使教主瞬間行走自如,自忖這等神通實是頂流高手的造詣,兩人縱然合力也絕無此等神效,驚詫之余,也瞧出來人實有相助教主之意,隨後便帶著其余人同跟了去。
出了甘泉鎮,東行不數裡,轉而向南,再行數十裡,天色漸暗,一行人到了一處江邊野渡,眼前正好有艘渡船。
“我們是要坐船去嗎?”雙兒從小未坐過船,既覺新奇又有些興奮,“阿屠叔叔是不是在船上?”
“雙兒姑娘,莫要著急,你會見著你阿屠叔叔的,請吧。”
陶文達隻不作答,呼哨一聲,船上下來兩人,抬了擔架,uukanshu 把李小白移到了船上,這才道。
雙兒等人見他此番顯是有備而來,也不多說,陸續便都上了船。
阿屠叔叔並未在船上,雙兒心中好奇,一到上了船便四下瞧了一遍,倒是發現除了方才把抬李小白上來的兩個中年漢子,另還有三個船夫都是一把年紀的老大爺,看裝束氣度和陶文達似有幾分相像,心下嘀咕:“怎麽這麽多老頭子?”
渡船順流而下,其時無風無浪,倒是行得平穩。雙兒等奔行半日,在船上隨意吃了點東西後,便就早早睡下了。
李小白也不記得自己是否坐過船,隻感覺在船上和在馬車上也大致不差。
不同的是,在船上是隨波逐流、左右搖晃,在車上則多是上下顛簸。
但不管在車上還是在船上,說起來都沒有自己腳踏實地來得踏實。
雙兒等人睡去後,除了江上的風聲水聲,只聽身旁還有不知是誰的呼嚕聲。
李小白本就沒什麽睡意,隻閉了眼靜靜呆想,仍不時想到先前在客棧時,自己走過的一小段路。
那種難言的感覺此時想來依然讓他有些激動,總之都比只能一直這麽躺著要強,無論是躺在船上還是車裡。
此時月朗星稀,江上水流不急。
他此前聽雙兒說是要改坐船時,心中也不免覺著新奇,到了船上後,亦著實興奮了一陣。
雖然現在外頭是白天還是黑夜,對他來說相差無幾,然而到了夜晚畢竟有所不同,他隻覺自己仿佛便躺在一條河上,便似這船一般,隨著水流靜靜的浮沉在這無邊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