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料待說到他給各派解了毒,又被丁長春汙指成了‘大奸細’後,陸凝香隻不聲不響,想是睡著了。
李小白也不以為意,仍自將後面的事一氣說完。
“陸姐姐,我說完了……這後來下了山,我才想起要給你帶解藥來,找了好一陣才找到你在的客棧。”
見陸凝香閉目輕靠著自己肩頭、兩手環挽著自己一臂,仍也一無反應,怕擾醒了她,李小白隻一動未動,輕聲自顧著道,“隻不料會遇到你大雄哥他們攔阻,還起了些爭執,我也不想跟他們糾纏,你又不想待著那裡,這才順帶把你帶出來了……你可都聽著了?”
陸凝香也不知也沒有聽到,隻喃喃了幾聲,更往他肩上靠了一點,埋頭貼在他胸前便不動了。
李小白繃直了身,一顆心突突得有些厲害,更不敢亂動,見她睡態安穩,忽而卻隱隱想到:
“這陸掌門天性不喜多言,陸姐姐想來從小也沒能從他那多聽到過什麽話,而且也被看得挺嚴,陸姐姐喜歡叫人給她多說說些話,想必與此自不無關系。料來不管說些什麽,只要有人能跟她暢言傾談,自也能令得她心安……”
念及至此,不由得淡然一笑。
他最後問那一聲,其實有意無意,也是在問躺在另一旁的那毛臉小虎。
他之前跟陸凝香講述大會上的事時,多少也是為要說給身旁這小虎聽的,特意並未直接提到蘇薇或小虎。
這時眼見陸凝香睡得正熟,他也不再多理會,緩了緩便轉過頭,對著小虎輕言道:“小……小薇,蘇薇,我知道是你……你沒睡吧?”
他一隻手掌一直便枕在小虎頭下,未曾有動,這時一邊說著一邊有意輕微晃了晃。
那小虎兩眼一直也未睜開過,這會兒仍隻閉著,聞言兩眼皮上卻微微動了動,看來似乎並未睡著,隻渾然不做聲。
“小薇,對不起,我……你自從上次走了之後,我一直仍待在遼境白山上,終於等到了那解毒花草,便急忙趕來找你。”
李小白忽想起對方穴道還給封著呢,便想答他也答不上,輕輕抽回手來,略作猶豫,隻單單把對方啞穴解了,又悄聲道,“沒想到會在這遇見你……”
他篤定對方便是蘇薇假扮,也顧不得對方是否做了明確回應,一股腦兒急切自顧著便將心中所想言表了出來。
只是縱有千言萬語,一時也難盡訴衷腸心意。
“教主,你認錯人了!”
小虎表情大動,卻隻仍閉著眼,粗著嗓門低聲含怯地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小薇,你不用再瞞我,我……你在大會上跟媚十娘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李小白聽對方終於開口,這聲音細聽來異常熟悉,也不難辨出雌雄,卻不是朝思暮想的意中人是誰,不禁一喜,忙又道,“你們一直在暗中幫我對不對?”
他此前在大會上,無意間聽到蘇薇和媚十娘在用密語說話,並且意在相助自己解困。
後來又憑說話的聲音和直覺、料定這小虎便是蘇薇易容所扮,他始終並未揭破,也未曾跟人透露半句,這時也再顧不得許多,一下便脫口道破了出來。
小虎聽他說到這,忽才兩眼一睜,斜眼看了看他,嘴唇動了動,一張毛臉上看得出既大是驚疑,又不無怨惱,似有許多話要說,一時又悶聲不語。
“你是不是奇怪我是怎麽知道的,你以為你扮成這模樣我就認不出你了?告訴你吧,你便再怎麽喬扮也休想逃出我的法眼,不管你變成什麽樣我也都能認出來……”
李小白知道一語說中了對方心事,未聽到應答,心下一動,抬手在對方毛臉上輕輕掠了掠,有些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可要將你臉上這些惱人的毛毛都給拔了,看你還怎麽賴?”
“臭流氓,你敢!”小虎登時有些急眼,似怒還羞,終於忍不住地衝口道,“你……你有了一個還不夠,還想要幾個?快解開我!”
語聲嬌麗含慍,果然正是蘇薇易容所扮。
李小白怔了怔,隨即會過意來,想來她言下所指那‘一個’自是一旁的陸凝香。
但聽對方不再刻意掩藏,總算肯以‘真聲’對答,聽來便與自己所料無異,這聲音確然正是別來已久的蘇薇,又不由得心下大喜,也不忙解開她穴道,隻不禁一笑道:“小薇,我就知道是你!你……我現在又何止是臭流氓?
我還是大魔頭、大奸賊,總之什麽大奸大惡我都佔了……但不管怎樣,我心裡實實在在便隻你一個,全天下的人無論怎樣待我看我都好,全都不及你在我心裡重要,又豈是哪一個能比得了?”
他一時拳拳之情難言難表,這番話說來既是情真意切、句句肺腑,又不無激動,話語中還透著些憊賴與無奈,聲音也不由得提高了些。
仍躺在一旁、身不能動的蘇薇正自氣惱,似不料他忽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不覺一怔,大受感動之余,自又有些彷徨無措、羞怯難言,一時竟不知說什麽好。
“你……你個大流氓,帶我來這幹什麽,誰要聽你們在這打情罵俏……”
見臭小子身旁另一側還趴著個熟睡的陸凝香,蘇薇不由得又有些來氣, 心裡亂糟糟的,嘴上支吾著道,“我才不信你的鬼話,還……還不快放了我!”
她此前在大街上,無意撞見李小白正摟著陸凝香一氣狂奔,怎料李小白二話不說,一下便將她點了穴道強擄到這屋頂上來,還將她棄留在旁不聞不問、聽他和陸凝香自顧在這談笑風生了一晚上,要說他們是在打情罵俏自也不為過。
她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待要不聽或是躲開也是不能,隻恨不能有個地縫鑽進去,直如受了莫大之辱,怎不叫她著惱?心下也不知恨恨地罵了多少遍‘臭流氓、大流氓’。
不過也好在遇到的是李小白這個‘大流氓’,倘若換作別個,難保不會做出更過分的事來。
她雖不意多聽,卻也從頭聽到了尾,除了留神戒備,更多時候也是想聽聽他會怎麽說。
好容易聽臭小子把他在大會前後的事說完,到了這時一通氣本待要撒,又有些不知要往哪撒了,只是這會兒幾句恨話一經說完,心下倒也已然消氣了不少。
李小白聽她話中多少仍在怨責自己,也不以為意,見她話說得凶,又受製難動,而且頂著一張毛臉、一副假小子裝扮嗔怪怨怒的模樣,莫名隻覺有些滑稽。
他當然不會一直不給她解穴,只不過這一來指不定更要不妙,隻又笑了笑道:“我這個大流氓又沒抓你碰你,這放了你又從何說起?
我只不過跟陸姐姐講了講故事,讓她多長些見識,你也都聽到了。
要說打情罵俏,我也是要跟你打情罵俏。不過你要是不喜歡聽我的鬼話,那我就不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