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仙跡 楔子

他灰暗的雙目沒有一絲神彩，雙臂如贅千斤，直直垂下，嘴中、心中不斷地重複著這個問題。

四周黑如塗漆，無邊無垠。

他腳踏黑暗，拖著沉重的身軀，怔怔地行走，一步、兩步、三步…

沒有目的

沒有原因

……

“雲清大哥！”

“喂！雲清！”

黑暗上空，兩道如黃鶯般清脆悅耳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他一頓，停下了沉重的步伐，本能地抬起灰眸向上空望去。

一束微光伴隨著聲音落下，灑射在他清秀的臉上，灰白的眸子在此刻竟有了些光亮。

他本是模糊的意識驀地一陣清醒，隻覺身心俱疲，四肢無力。他努力地抬眼，穿過黑暗，鼻息間盡是淡淡的花香，透過眼縫看到兩名少女正雨打梨花般哭泣，看向自己的眼波盡是擔憂和驚慌，口中不斷呼喊著“雲清”兩個字。

仿佛是看到他轉醒，二女“啊”地一聲驚呼，又驚又喜。

左手邊那身著黃絲綢緞的嬌美少女妙目正癡癡地看著他，眼波溫柔如水，淚水如珍珠般顆顆落下。她嬌小玲瓏的身子鑽進他的左臂彎，努力地架著他的身體，白嫩的小手正拿著一塊兒香帕輕輕地擦拭著他臉上的血跡。

見他轉眸看向自己，黃衣少女俏臉滾燙暈紅，耳頰如燒，低頭不敢與他對視。

他想要說話，卻發現嗓子乾涸難言，話在嘴邊卻不能說出。正自苦悶，鼻息間傳來濃鬱的玫瑰香氣，右臂彎隻感覺一個溫軟滑膩的身體如泥鰍般鑽入自己的臂彎，亦是努力地撐起自己的身體。

轉頭看去，那身著黑衫的嬌媚少女俏臉暈紅，黑衫下玲瓏有致的嬌軀緊貼著自己，傳來陣陣玫瑰花香，紅唇似火，秋水眉眼，見他看向自己，俏臉嫣紅一片，更顯得嬌豔動人。

“哦…原來我叫雲清。”

他隻覺一陣頭暈目眩，眼皮重如山嶽，驀地眼前一片漆黑，再無知覺。

……

“原來我是雲清。”

他喃喃著，繼續不知為何地在這黑暗中行走。

“不…你不是。”

一道冰冷卻又夾雜著些許溫柔的聲音驀在黑暗的上空中響起。

他猛地一驚，抬起灰眸朝上空看去。

他目眥欲裂，心中的震驚無法用言語形容，仿佛看到了神跡。

黑暗如漆的世界登時被碧色照亮填滿，碧光如海浪般席卷翻湧，仿佛如白晝一般明亮晃眼。

透過刺眼的光芒，可依稀看到虛空上方有一人的身影，裙擺飄動，發絲飛舞，周身不斷散發著如海浪起伏般高如遮天般的碧光。

她如同碧空中的一顆太陽，碧光大放，讓人不敢直視。

半晌，他才從震撼中清醒，詢問道:“我是誰?”

聞言，虛空之上，她輕踏玉足，緩緩走來，仿佛空中有一道隱形的階梯般承載著她。

她的身影逐漸清晰，柳眉鳳眼，紅唇似火，藍發飛揚，澄澈的眸子冷冽得仿佛千年寒冰讓人不寒而栗，美麗的臉容沒有任何表情，猶如一道波瀾不驚的潭水，看不出喜怒哀樂。

她走下虛空，挺立在他身前，紫衣飄蕩，雙瞳剪水，猶如一朵紫色的茉莉，優雅芳香。

他不解地看著她，眼中期待、疑惑、慌亂、害怕…交相輝映。

她嘴角掛起淡淡笑意，寒冰般的眸子浮現點點溫柔，一道金光落在她雪白晶瑩的臉容上，鍍染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更顯得光彩奪目，神聖不可侵犯。

他怔怔地看著她，本是平息的心此刻竟有力地跳動起來。

在金光的照耀下，她的身影逐漸化虛。他一驚，想去抓住她，在他的手觸碰到她的一瞬間，她如光芒般化作點點紫星，消散在原地。

他心中大痛，痛楚難以言說。

突地，畫面一轉。

黑雲翻湧，細雨如絲。

湖畔煙雨蒙蒙，湖面波光粼粼，柳絲輕拂水面，泛起層層漣漪。

他的面前出現一座橋，他在橋尾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任由豆雨打濕自己。

橋上，女子身著一襲青衣，手持一把青傘，裙擺隨風飄蕩，如仙女般飄逸。她身姿婀娜，青裙飄飄，宛若湖中仙子浮面出遊。

他在橋尾癡癡地看著橋上絕美的風景，鬼使神差地向青衣女子走去。

他的頭髮逐漸變得沉重，衣服貼身黏膩。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逐漸模糊了他的視線，呼吸間甚至能感受到空氣中的清涼。

一盞茶…

一柱香…

半個時辰…

一個時辰…

……

半座橋的距離，近在咫尺，卻又如遠在天邊，若即若離，他始終走不到。

這時，青衣女子緩緩轉過身來，她鵝蛋粉面，瓊鼻高挺，花唇含笑，美麗的眸子明淨澄澈，亮若繁星，整個人如一朵飄落凡間在雨中綻放的青蓮。

兩人目光交匯，仿佛時間靜止了片刻。

他怔然地看著她，心中震驚如波濤般洶湧。

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女子！

不管是先前的黃衣黑衣兩女，還是後來的紫衣女子，都不及眼前這絕色麗人的一半！

雨打梨花，似夢似幻。

她絕美的臉容猶如這景一般淡遠深邃， 宛如夢幻。

他分不清是這景照亮了她，還是她照亮這景。

他腦中一片空白，“嘀嗒”下落的雨滴仿佛在此刻也失去了聲音，只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越來越響，越來越快。

他想跟她說話，但又不知從何說起。不知過了多久，他怔怔道:

“我是誰?”

他心中暗想:“她會知道我是誰嗎?”

青衣女子淡然道:“你是雲清。是我從邊荒森林把你帶回來的。”聲音清雅婉轉，一如她的容色。

他喃喃自語:“是了，我是雲清。”他猛然想起了所有。

她叫雲秋兒。

是她在邊荒森林將瀕死的自己撿了回來，帶回了雲家，後又遇到黃衣黑衣二女和紫衣女子，以及之後發生的一切。

青衣女子沒有再說話，她蓮步輕移，轉身離去。

“秋兒小姐！”

他又驚又懼，猛地朝雲秋兒跑去，仿佛身上被雨水浸透的衣物都不再沉重一般。

雲秋兒停下腳步，螓首微轉，笑靨如花，眼波溫婉，卻又帶著一絲妖嬈嫵媚，顰笑間奪人心魄，不由讓他看的意奪神搖。

雨還在下，卻漸漸平緩。

逐漸地，雲秋兒的身影開始模糊迷離。

他驚駭之下來不及多想，用盡全力奔跑，卻始終不能前進半步，看著雲秋兒逐漸消失的倩影，他心中又驚又急。

突地，雲秋兒化作點點青色星光，驀地消失在原地。

“不！”

他悲痛欲絕，眼淚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