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仙傳 第23章 抉擇

沈淵的心更是往下一沉，不由得朝著看不清面目的朱子明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道:“師兄，你說什麽?”

朱子明沒有理會沈淵，轉過身來朝著擁抱著紫衣女子的黑熊大漢看去，幽幽的說道:“現在的修仙界就是這個樣子的，只有強者能夠更進一步。不管你用什麽方法變強，去偷也好，去搶也好，還是去騙也罷，無論手段多麽卑鄙無恥下流，都是為了變強，而只有強者才能有生存的機會。弱肉強食！強者為尊！”

沈淵借著如水的月光看清了朱子明臉上的表情，那是一副冷漠、冷血、毫無感情的神色，相比於他的神色，他的話語對於沈淵來說更加寒冷:“在修仙者眼中，凡人的性命猶如螻蟻。在高階修仙者的眼中，低階煉氣弟子的性命更是如草芥一般。你如果是築基，你就可以成為師叔;你如果是金丹，你就可以成為祖師。修仙界就是這樣，境界為尊，力量為尊，不論正道魔道亦或是像丹陽宗這樣的旁門左道都是如此。”

朱子明緩步朝著黑熊大漢與紫衣女子的方向走去，待站到他們的身後，轉過身來朝著沈淵再次說道:“你沒有聽錯，師兄叫你殺了他們！”

朱子明的聲音沒有一絲波動，話語中透出刺骨的寒意。

背靠著大樹的沈淵，緩緩的扶著身後的樹乾站了起來，似乎被朱子明的話語震撼到了，他看著面如死灰、一語不發的黑熊大漢，舔了舔嘴唇，乾澀的問道:“師兄，能不殺嗎?”

僻靜的密林中，空氣仿佛低了好幾度，空氣近乎凝滯起來。

朱子明聽見沈淵說的這句話，卻不由得笑出聲來:“你說呢?我的好師弟。”朱子明說到後面，語氣中的笑意逐漸隱去，隻留下愈發刺骨的寒意。

沈淵感受著朱子明語氣中的寒意，卻看不清逆著月光而站的朱子明，臉上的表情，心中不由得產生一種恐懼。

沈淵感覺自己到了一個三岔路口，他要做出一個或許會改變他一生的抉擇。

沈淵越過釘在自己身前的雪亮長劍，緩緩的向前走去，邊走邊從自己的腰間拔出那把幾乎與他身體等長的偽法器“清風劍”，等到他完全拔出清風劍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黑熊大漢的身前。

沈淵看著跪坐在地上抱著紫衣女子，依舊比他人還高的黑熊大漢，看著他那如死灰般毫無生氣的臉，不由得有些精神恍惚，道:“師兄，真的要殺嗎?”

“師弟，你太天真了，今天如果不是我贏了，你覺得你還有機會站在這裡和我討論該不該殺的問題嗎?”朱子明平靜的語氣中卻訴說著殘忍的事實，每多說一個字，黑熊大漢的身體就往下塌一分，最後將紫衣女子抱在自己的面孔之前。

沈淵看著面前一語不發、毫無生氣的黑熊大漢，腦海中不由得想起自己前世玩各種電子遊戲的場景。

作為一個道德底線靈活的現代靈魂，作為一個在經歷過前世的花花世界，以及被各種魔幻事件洗禮的現代靈魂，在遊戲中沈淵經常能做出一些驚世駭俗的舉動，為了湊齊一小塊金幣，就將遊戲中的NPC殺害;為了一些稀有資源，將一個種族滅絕;甚至看上了某個NPC的老婆，就對其老公使用各種方法，迫使其離開他的妻子，好得償所願......

但這些都只是遊戲，並不是現實。

沈淵一直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人，但也不是一個壞人，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會哭會笑，有喜怒哀樂的普通人，至少有一個作為人而存在的道德準則。

當沈淵看小說時夢寐以求的修仙世界擺在他的面前，當兩個窮凶極惡的修仙者為了搶劫他的靈石，卻因為實力不夠而跪倒在他的面前，當他的師兄要求自己手刃惡徒來報仇雪恨的時候......

沈淵慫了，他害怕了！即使是作為一個道德底線靈活的現代靈魂，他也沒想過會有這種情況的發生，沈淵真的害怕了。

沈淵艱難的又吞了口唾沫，看著懷中抱著紫衣女子，跪倒在地的黑熊大漢，似乎做出了什麽決定，剛要對著站在他對面的朱子明說些什麽，就突然覺得腦子一痛，耳邊傳來一聲暗啞的嘶鳴聲。

沈淵覺得自己的腦子像被滾燙的紅炭燙了一下，疼的他閉上了眼睛，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一仰，而為了保持平衡不摔倒，又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這時沈淵面前正躺在黑熊大漢懷中，斷了一臂，似乎再起不能的紫衣女子突然從其懷中掙脫出來，用完好的那一條手臂，一把朝著沈淵抓過來，卻因為沈淵鬼使神差的一步後退而計劃落空。

紫衣女子見到自己隱忍這麽久的計劃落空，不由得心頭火起，改抓為拍，看似輕飄飄的一掌印在了沈淵胸前，將其打成了一個滾地葫蘆，一直飛出去兩三丈遠，空氣中似乎還能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

“白大哥，快走，我攔住他們，你快走！”只剩一隻手臂的紫衣女子，站在黑熊大漢的身前，面朝朱子明對峙著，口中急切的對依舊跪在地上的黑熊大漢說道。

看著突然暴起傷人的紫衣女子，朱子明似乎並沒有什麽意外的神色，好像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出。

面色平靜的朱子明嘴角的笑容越拉越大，最終變成哈哈大笑，他用手捧著肚子，對著飛出去的沈淵說道:“哈哈哈哈，師弟，殺人就殺人，讓你磨磨唧唧的，看，這回吃了大苦頭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被紫衣女子一掌拍成滾地葫蘆的沈淵強忍著胸口上的疼痛，“呸呸”兩聲吐掉嘴裡的泥土，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只見沈淵身上原本就破破爛爛的乞丐裝更加破爛，穿在裡面的銀鱗寶甲也變得黯淡無光，鑲嵌在銀鱗寶甲上的雜靈石更是變成了灰撲撲的模樣。

沈淵深呼吸了一口氣，心有余悸的撫摸著黯淡無光的銀鱗寶甲，心中更是大呼僥幸。

“要不是自己弄了一件銀鱗寶甲，今天這四個人裡，最先死的就是他了！”

劇痛刺激著沈淵，他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彎下腰來一把抓起落在身旁的清風劍，就往紫衣女子的方向奔去。

“走不掉的~”看著正在和哈哈大笑的朱子明對峙的紫衣女子，黑熊大漢的臉上似乎恢復了點生氣，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黑熊大漢說著，拉住紫衣女子的手將其拽到自己的懷中，有些溫柔，又有些不舍的說道:“那個粉衣小道士的手裡有一件符寶，十丈距離也是轉瞬即至。更何況我們打了這麽久，動靜這麽大，還沒有人過來查看情況，想必外面也是布了陣法吧?”後面的話卻是朝著朱子明問的。

“不錯，外面我布了一個小隔音陣，這裡面的動靜傳不到外面。”聽到黑熊大漢發問的朱子明漸漸止住了笑聲，認真的看著黑熊大漢回答道。

朱子明直起身來，看著滿臉憤怒之色跑到面前的沈淵，嘖嘖道:“師弟，今天師兄再教你一個道理，哪怕就算是面對束手就擒的敵人，也要提起十二分的警惕，你看，你就是最好的例子。”

被黑熊大漢擁在懷中的紫衣女子聽見這話不由得閉上了眼睛，眼角流出兩行清淚，黑熊大漢為其擦去後，感歎道:“我既然做了殺人奪寶的勾當，自然也有死在他人手裡的覺悟，技不如人，無話可說。”

黑熊大漢又頓了頓說道:“不過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我死後兩位能放憐妹一條生路，我會廢掉她的丹田，讓她終身不能修行，遠離度雲山，再也不回來。”說著低下了頭，用手死死的捂住紫衣女子的嘴巴，紫衣女子頓時淚如泉湧。

朱子明恢復了平靜的面容，聽了黑熊大漢的話，陷入了沉默。一時間，月光下只剩下了悠悠的蟲鳴。

“我要是不同意呢?”朱子明眯了眯雙眼，冷冷的開口說道。

聽到這話的紫衣女子頓時就要掙扎著站起來，卻被黑熊大漢死死的扣住。黑熊大漢抬起頭來，對著朱子明無聲的說了什麽。

通過口型明白黑熊大漢說了什麽的朱子明先是一愣，接著冷冷的說道:“可以！”

聽到朱子明的話，黑熊大漢長舒了一口氣，轉頭朝著一臉複雜神色的沈淵說道:“修仙界就是這樣，強者為尊。如果今天你們輸了，你的下場會比我慘一萬倍，所以不要表現出這種樣子。”

黑熊大漢閉上眼睛，唏噓不已的說道:“你有一個好師兄，如果當初我進入修仙界有這麽一個師兄， 我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黑熊大漢說著說著，一把將懷裡的紫衣女子拉起，一掌拍在她的小腹位置，未被禁錮的殘余法力微微一吐，就徹底廢了她的丹田，再將其腰上的儲物袋摘下丟在地上。

黑熊大漢對著紫衣女子說道:“快走，帶上你的手臂，快走，別去找松風老道......”

“別回頭......”黑熊大漢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紫衣女子知道事已成定局，沒有開口說話，要珍惜這個用黑熊大漢命換來的機會。她一邊淚如泉湧，一邊撿起地上的斷臂，踉踉蹌蹌的離開的密林。

朱子明目送著紫衣女子離開密林，看著眼前的黑熊大漢與沈淵說道:“嘖嘖，還真是伉儷情深，可惜你們不該惹上我。”

朱子明一邊說一邊搖頭，突然對著沈淵厲聲喝道:“還不快動手！”

沈淵感受著朱子明語氣中的寒意，心中知道，再不動手，明天和黑熊大漢埋一起的估計就是自己了。

沈淵眼一閉，一咬牙，抄起清風劍就對著眼前黑熊大漢的脖頸處砍去，手上的感覺更是如熱刀切黃油一般，善功殿的值守弟子沒有撒謊，確實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

“多謝......”

閉上眼睛的沈淵恍惚間聽見黑熊大漢輕微的致謝，卻不知道在謝誰，一股溫熱的感覺從手部傳來，滑膩膩的。

“不錯，這才是我的好師弟！”朱子明的聲音依舊平靜，抬手打出一道火彈將黑熊大漢的屍首燒成一道白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