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寧戰與寧家五老無不動容,他們原本還在遲疑,該用何種方式告訴寧蟄,才不至於傷了寧蟄的自尊,讓寧蟄能夠坦然接受這個現實,卻不料寧蟄已經做好了覺悟,竟自己主動提了出來。
這孩子長大了啊。
寧家五位長老眼神寬慰,看到寧蟄如此識大體,能以大局為重,他們也就放心了。
否則,若是寧蟄不明事理,仗著有婚約在身,對慕清璃死纏爛打,那還不知會給寧家帶來多大麻煩。
“這小子……”
寧戰張了張口,可終究沒好說什麽,默默地把話咽了回去。
顯然默許了寧蟄的決定。
而相較於寧家人心照不宣的反應,慕瀾滄父女聽聞此言,卻是勃然色變。
慕清璃清冷出聲:“寧蟄,你這是何意?”
“慕小姐,請放心,我寧蟄並非不自量力之人,也絕無攀龍附鳳之心,既然你我有緣無分,那在下便甘如慕小姐所願,今後絕不礙著慕小姐半分。”
寧蟄神情不卑不亢,接著又言辭懇切道:“不過在下還希望,你我二人能夠和平分手,切莫因此事致使兩家結怨,從而傷了我們兩家的和氣。”
這話一說出,寧蟄頓覺一陣念頭通達,仿佛解決了一個心中大患。
他之所以盼著這一天到來,實則也是心知這是一顆大雷,若不早日將其排除,一旦將來炸開,輕則傷筋動骨,重則定然粉身碎骨。
是以,他根本不敢對這門婚約心存任何幻想,倒巴不得早日與慕清璃斬斷這層關系,省得為此提心吊膽。
然而,寧蟄這麽想,慕瀾滄父女卻未必如他所想。
聽了寧蟄所言,慕清璃霎時嬌顏如冰,慕瀾滄亦是面沉如水,他猛然看向寧戰,沉聲道:“寧老弟,這也是你的意思?”
寧戰沉默稍許,輕歎道:“瀾滄兄,我一向尊重蟄兒的決定,既然他已經表態,同意解除婚約,那我們兩家的婚事便就此作罷吧。”
砰!
慕瀾滄重重地一拍案,怒聲道:“簡直豈有此理!難怪近些年你寧家不再與我慕家走動,難怪我慕家幾番邀請做客,你寧家都借故不往,原來在你寧家眼裡,我慕家是這般薄情寡義的勢利之輩!”
寧戰神情陡然一變,連忙道:“瀾滄兄,我寧家絕無此意,你可千萬不要誤解。”
“那你是什麽意思?”
慕瀾滄瞪著寧戰質問道。
寧戰苦笑一聲,誠摯道:“瀾滄兄,非是我寧家對你慕家有什麽偏見,只是不想誤了清璃侄女的仙途啊。”
“如今清璃侄女受鏡月宗重點培養,進境一日千裡,已然躋身天乾國頂級天驕之列,前景不可謂不遠大,倘若我寧家不識大體,仍對這門婚事存有念想,那豈非是在束縛她的腳步?”
“你我皆是修仙之人,須知修行最忌心有雜念,難道瀾滄兄希望,這婚約的存在阻礙到清璃侄女的修行大業?”
慕瀾滄聞言神色稍緩,但語氣依舊不快:“強詞奪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顧忌什麽,不就擔心這婚約會給寧家帶來麻煩嗎?”
寧戰面浮窘色:“瀾滄兄,還望你能理解一二,如今我們兩家的差距,也委實不太適合做親家了,況且蟄兒這般資質,與清璃侄女已是有如雲泥,我寧家哪還有顏面奢求於此?”
“荒唐!”
慕瀾滄再次怒而拍案,“你我兩家世代交好,同氣連枝,哪有什麽適合不適合?難道我慕瀾滄還會看不起你寧家不成?”
“至於寧蟄侄兒,我女兒都沒嫌棄他,你擔心作甚?”
“這……”
寧戰與寧家五老面面相覷,他們本以為慕瀾滄是為退婚而來,但看這情況,好像有點不對味兒啊。
寧蟄也有些搞不清狀況了,這局面怎麽跟他預想的不一樣?
“瀾滄兄,你此番上門,難道不是為了解除我兒與清璃侄女的婚約?”
遲疑片刻,寧戰忍不住試探一句。
“我幾時提過要解除婚約?”
慕瀾滄沒好氣道。
寧戰頓時有些不明所以了:“那你此行帶清璃侄女前來是……”
“哼,那自是催你寧家早日提親!”
慕瀾滄理所當然道,“清璃已過待嫁之年,可你寧家卻遲遲不曾上門提親,甚至有意避及此事,我若再不帶她來你寧家催婚,只怕她將來做了小都還蒙在鼓裡!”
啊?
聽到慕瀾滄的回答,寧家眾人瞬間瞠目結舌,表情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他們萬萬想不到,慕瀾滄帶慕清璃上門,竟然是來……催婚的?
寧蟄同樣一臉匪夷所思,眼睛睜得老大,搞沒搞錯,正主不是來退婚的,而是催婚?慕瀾滄該不會拿錯劇本了吧?
會客廳氣氛詭異的沉寂了半晌, 倏而寧蟄打破寂靜道:“慕伯父,恕小侄冒昧,我與慕小姐雖有童年之誼,卻並無感情之實,縱有一紙婚約為契,慕小姐亦大可不必履行。”
“以慕小姐的天資和美貌,身邊必定追求者眾,隨便挑出來一個,想必天資家世都強上侄兒十倍百倍,慕伯父又何必執著於一紙婚約,要將慕小姐嫁與侄兒?”
“蟄兒所言極是,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要講究一個門當戶對,你情我願,便是拋開前者不說,以清璃侄女今日之姿,天乾的青年俊彥誰人不趨之若鶩?她豈非能有更好更合適的選擇?你何苦不顧她的意願,要用這一紙婚約束縛於她,讓她被迫嫁給一個與她並不相配的人呢?”
寧戰面色肅凝的說道。
“說夠了嗎?”
慕瀾滄目光淡淡掃過寧戰父子二人,沒好氣的哼了聲:“繞了半天,你父子二人無非就是認為,清璃已是九天之鳳,不是你小小一個寧家,小小一個練氣五層修士能攀附的,覺得清璃定然瞧不上寧蟄侄兒,不願與他締結連理。”
“可你們想過沒有,如果這一切,都是清璃自己的意願呢?”
這是慕清璃自己的意願?
寧戰和寧蟄目光都驚異地看向慕清璃,這在他們眼中已然有些高不可攀的天之驕女,難道還願意接受這樁完全不匹配的婚事?
感受到父子二人目光的注視,慕清璃嘴角勾勒出一個柔美的弧度,剪水雙眸凝視寧蟄,輕啟丹唇道:“寧蟄哥哥,你好像沒問過我的意願呢,清璃可沒有說過不願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