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的少年略微洗漱一番後就選擇休息,蜷縮著側躺在床上,僅過半刻鍾時間,表情就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痛苦,眉頭緊皺。
“先別動手!有話好說!這都連續幾個月了啊姐姐,不帶這麽記仇的。”
“再也不娶十八的了,真的!”
“我就喜歡你這種老……不是,我喜歡成熟知性的,我娶你過門還不行……別逼我還手,別……啊!”
劍出無影,寒光凌厲。
伴隨著慘叫,手中長劍折斷,點點梅花將身體徹底染紅,玉指繃直,無形的劍芒在他眼中竟然有些灼眼,但刺出去的動作依舊毫不猶豫。
但凡他閉上雙眼就能以最快的時間睡著,然後便會進入到某位小心眼仙子的私刑時間。
身體無力倒下,癱軟如泥,可讓人有些疑惑的是,他眼中並無恐懼,而是帶著幾分自豪和難以置信。
換做是別人估計以為江楓在長久的折磨中終於瘋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這份驕傲是什麽。
三個月,他終於接住一劍。
雙眼緩緩睜開,映入眼中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明明才閉上雙眼,可醒來時天色竟然有些微微亮,身體酸痛,全身是汗,那種感覺像是進行了某些強度極高的體能消耗,可醒來後體力又會慢慢恢復,整天下來精神抖擻,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我竟然還手了?”
低頭看著正微微顫抖的雙手,甚至有些痙攣,那種痛苦尋常人恐怕難以忍受,但江楓此刻臉上寫滿興奮,他終於辦到了。
斬、抹、挑、刺、撈、劈、砍、點……從起初的生疏到現在的嫻熟,從剛開始的茫然到如今的專注,以自己的身體為媒介,他耗費三月有余終於將柳棠溪的劍招全部刻印在腦海內。
“嘖,殺我三個月也改變不了我想娶個十八歲的事實。”
這就是他的執念。
哪怕是柳棠溪站在這裡拿刀架著自己脖子又問一遍,他還是會如此回答,嘴角微微上翹,看起來像是在笑,又像是感激柳棠溪的良苦用心。
即便他從未接觸武學,更未接觸仙道,可他智力沒問題。
百會、神庭、耳門、晴明、人中、啞門、風池、人迎、膻中、鳩尾、巨闕、氣海……
人體的三十六道死穴可以說他都親身體驗過一遍,包括如何才能精確命中,被擊中後身體又會做出何等反應,他全都記得一清二楚。
但當時他還未能理解對方用意,明明可以用更好的方式傳授自己,為何一定要用這種血腥暴力的方式,雖說身體不會死亡,可夢中的痛苦並非作偽。
直至今日,他終於明白了。
試問,如何才能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教育孩子區分對與錯?
答案是……疼痛教育。
誠然,這並非最好的方式,也被無數人詬病。
甚至會指責其家庭暴力,被無數人唾棄,可就是這樣惡劣的行為並未被時代淘汰,反而遺傳千年,這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
因為這是最簡單有效的方式。
尤其孩童過於幼小,別說和他講道理,就連話語都無法理解,隻處於一個“咿呀咿呀”的水準,在這種情況下絕大多數人都會放棄耐心的指引,選擇最簡單的方式。
揍一頓再說。
如果不長記性,就揍到你長記性為止。
孩童不清楚自己犯了什麽錯,又為何要受罰,但他只需要知道如果繼續做下去會感覺到讓他難以忍耐的疼痛,於是身體的本能會讓他記住,並形成條件反射,這就足夠了。
聽上去似乎是治標不治本,但至少能治標,等到孩童稍大些後,心態成熟,並且擁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再治本,也未嘗不可。
而現在的江楓就好似那天天上課不認真的孩童。
柳棠溪就好似那手拿戒尺板著臉的母親,正在一遍又一遍胖揍自己的孩子,直到孩子能把課本全部背下來為止。
課本裡的內容是什麽,不重要。
你是否能理解這篇文章的用意,理解各種詩詞語句的寓意,無所謂。
以江楓現在的水平和理解能力,和他解釋太多只會浪費時間精力,他根本消化不了這些。
但是,你必須把課本給老娘背下來。
因為考試要考,先死記硬背過了考試再說,原理以後等你長大點,老娘放假了,有空了,慢慢給你解釋。
劍法就像課本,一遍又一遍的慘死就像死記硬背,而他目前所處的環境,就像……
考試。
“江郎,你的癔症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表情帶著擔憂,拿起毛巾輕輕擦拭著未婚夫的額頭。
以前總是醒來時滿頭大汗面露痛苦,當時她就已經擔憂的不行,現在倒好。
剛才還在夢裡一臉痛苦,結果醒來的時候……居然笑了?
還笑的很開心?
她已經在考慮要不要讓顏府的護衛們先把江楓摁倒,避免掙扎,然後強行綁了帶去州城找大夫。
“什麽癔症,只是夢到了些……嗯,開心的事。”
“可癔症若是不治好,你我成親時癔症突然發作該如何是好……”
弱弱的說了一句,可這句話讓江楓愣了愣,有些亢奮的神情立馬收斂,開始冷靜思考。
昨晚薛家少爺和那個車夫就提過顏叔前往州城的事,包括雨柔也提起過。
所以家裡那些高手顏叔自然會帶著一起過去,剩余的人自然是負責保護顏家和雨柔,雖說顏叔很照顧自己,可自己終究不是他們家的人。
顏叔在縣裡,人家不敢當著他的面動手,可人家離開了清水縣就不一樣了。
就算在城裡行凶又如何,被發現了又如何?
自己既無背景又無勢力,他們只要推出一個替罪羊即可,而顏家也不可能為了一個“準女婿”和對方徹底撕破臉皮。
究其原因還是自己分量太低,無法引起重視,即便顏家願意把女兒嫁給自己,也是因為上一代的指腹為婚。
顏家只是遵守著老爺子的遺願罷了,如果自己真的慘死他人之手,除了雨柔,會有人替自己難過嗎?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一件事。
“夜長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