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肩若削成,身穿紫色厭腰袿衣,衣角和領圓處綴有飄帶,飄搖紛飛,仙姿綽約。
張重光總感覺她面善,哪裡曾見過,一時對不上號。
長時間的盯視讓她不自在,剜了張重光一眼。
張重光冷冷道,“呵,師妹怕是將我底細早打探清楚了吧,上洛縣的客棧掌櫃未向你稟明麽?”
她輕哼一聲,“我玉虛山不同於你們靈虛山,以年紀論長幼,重光師弟。”
“玉虛山與我靈虛山同源,我喚你一聲師妹,何必心生錯忿?”張重光轉而問道,“不知師妹如何稱呼?”
“明月!”
張重光轉向明月的師妹,她盈盈施禮道:“清揚。”
張重光雖然猜到二人來意,卻佯裝不明,“不知明月師妹和清揚師妹前來,有何貴乾?”
“捉你回玉虛山請罪!你打著我玉虛山弟子的名號,之前從荊州、南陽、上洛一路沿街乞討至長安,敗壞我山門聲譽,你可知罪?”
明月微微揚起下頜,質問張重光。
“何罪之有啊,我並未四處宣揚我乃玉虛山弟子,誰讓玉虛子她老人家當年豬油蒙了心,為求速成,分裂山門,離了靈虛後,竟然連道袍形製也一並照搬。
再者玉虛山分堂遍布蜀地、荊襄、江東,生意,嗯……人事做得太廣了,普通人哪裡能辨認?”
“你住口!你身為靈虛山大弟子,怎麽如此口無遮攔、毫無規矩?”明月氣鼓鼓地厲聲喝止。
“規矩?我倒要問問,甭管靈虛山抑或玉虛山,哪條清規不允許弟子窘迫時化緣?”
玉玉子,哦,玉虛子昔年出走時,私自攜走了不少靈虛山的典籍。今日你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詞,妄談規矩,究竟是何道理?”
“你?!”明月氣極,胸口急劇起伏,當即拔劍出鞘,清揚見狀連忙攔住她。
“也對,什麽阿貓阿狗,玉虛山皆招攬到門下,美其名曰外門弟子。生意做得越大,越講排場、顏面。無怪師妹責怪我失了玉虛山威儀,丟了玉虛山顏面。”
張重光向明月作揖“賠禮”,直身後嘴角噙笑,笑眯眯地看向她。
西南方殘影躍動,一位身著紫色雲紋道袍的道長瞬息而至,立在張重光身前,周身氣勢極為凌厲,道袍形製與靈虛山幾乎毫無差別。
張重光心中大駭,自己全然沒有察覺,他定睛一看,恭敬施禮,“見過靜儀師叔。”
四年前,張重光瀕死昏厥,玉虛山掌門靜儀師叔接千裡傳信符後,不辭數千裡辛勞,奔赴靈虛山,與衝虛、衝玄、衝盈一同為他療傷。
故而,張重光對靜儀道長,心存幾分敬畏與感激之情。
靜儀道長冷哼一聲,轉向明月和清揚,斥責道:“完成任務後為何不回山門,來此做甚?愈發沒規矩了,回去再收拾你們倆。”
“師父。”明月與清揚顫聲喚道。
清揚吞咽著涎水,渾身止不住地戰栗,明月垂首侍立一旁,默不作聲。
“不長記性,怎麽又用那勞什子禁術?”靜儀道長眼睛微眯,面沉似水,對著張重光一揮袍袖。
張重光頓時感覺眩暈感減輕了幾分。
“你是小輩,我不與你分辯,我和衝虛理論,走!”靜儀風風火火地向鎮外走去,明月、清揚快步跟隨。
“師兄,怎辦嘛。”薛煴煴嘟嘴問道。
張重光低聲細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天塌不下來。你先跟著靜儀師叔,我稍後就來。”
說罷,張重光看向尷尬立在原地的母女。
婦人囑咐姎姎幾句,與張重光走到一旁,倏爾跪倒在地,喚道,“上仙!”
“這是做甚麽,快起來說話。”張重光仔細打量婦人,只見她印堂昏暗,目光呆滯無神,步履蹣跚,應是有隱疾。
盡管張重光道法暫失,但仍察覺到婦人周身彌漫一股死寂之氣,恐大限將至。
“懇請上仙收姎姎為徒,每天施舍她一口稀粥便好。她乖巧懂事,手腳又勤快。我,我身患血崩之症已久,自知時日無多。”
“夫人,我靈虛山收徒以鞋為引,且我修為尚淺,倉促收徒恐難周全,嗯……玉虛山坤道、女冠眾多,我幫你問問她們。”
張重光心道,不如向二師叔討要幾顆靈丹。以她目前的病情,延壽幾年應不成問題。
張重光指向身旁一家客棧,“這十兩銀錢你拿著, 在客棧暫住幾天。待我下山之時,再行安頓你們,可好?”
聞言,婦人有些落寞,接過銀錢千恩萬謝,轉身拉起姎姎走進客棧。
張重光奔至灞橋鎮外,眾人等待多時。
張重光賠笑道,“靜儀師叔,我師傅閉關呢。”
靜儀抖袖,手掌微微轉動,一道紫光從她掌心鑽出,霎時化作一柄紫氣縈繞的長劍,瞬息之間變幻成一丈長,懸停三尺高。
紫電司霜!
玉虛子飛升前所持古劍,劍柄篆書銘曰:司霜。
“上來!”靜儀道長當先上去,一拂袖,冷聲道。
見明月與清揚已經躍上司霜,薛煴煴小聲嘀咕道,“我什麽時候才能禦劍呀。”
“很快的。”張重光柔聲道。
禦劍飛行需要進入上品境界,才能隨心所欲掌控。
須臾,司霜化作一道遁光,掠過灞橋鎮,飛向靈虛山。
張重光並無閑心欣賞四周雲霧,靜儀道長全程一副此事無法善了的神情,端坐在劍尖。
一刻後,一行人抵達秦嶺北麓,靈虛山山腳下。
眾人默契地躍下司霜,清揚見狀滿懷疑惑,為何不直接飛到靈虛山山門前。
眾人踏上蜿蜒盤桓的羊腸小道,一個時辰後,行至略顯寬闊的筆直大道。
張重光每次行至此處,都會駐足片刻,感喟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大道左右,若在空中俯瞰,兩座凸球狀山巒對稱而立,便是來時所行的盤山道。
緊接著,一座孤峰壁立千仞,直貫雲霄,氣勢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