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中那一抹血影砰然倒下,投影也隨之消散。
看到這一幕,妖猴亭驚愕,它顫著手指著剛剛消失的投影位置,仍是難以接受先前看到的內容。
它真的沒看錯嗎?
好一會,妖猴亭終究忍不住出聲問道:“那是純粹的神脈波動!東茫什麽時候來了神族?”
說到神族二字時,妖猴亭兩眼放光,激動不已。
顯然,那位大人並沒有理會妖猴亭的詢問。
他俯視著天空之下,若有所思。
人族的變數已然出現,這便是那所謂的時機嗎?
半晌,他冷哼一聲,拂袖消失。
隻留下,妖猴亭在原地一動不動。
它俯瞰東茫大地,良久,眼底殺意一閃而過。
允、冬之仇,不能不報!
那個身懷邪族秘法的人族,它殺定了。
……
徐家村,村門口前。
此刻,薑雲明倒在地上,一身血傷,青銅面具勉強覆在面上,猙獰的黑色紋路在他體表瘋狂蔓延。
他的氣息若有若無,靈力波動十分微弱,若非細心留神感知,常人根本無法察覺到他體內的靈力還在運轉。
一旁,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徐虎看著薑雲明,憂心忡忡,抬眼看向風,又有點害怕。
好一會,他小心翼翼地問風,“大人他怎麽了?”
風皺著眉頭,手中的長矛一挑,將薑雲明翻了個身。
確認他真的只是昏過去,她才聳肩,無所謂地說道:“重傷昏迷不醒。”
聞聲,四周的村民皆是沉默,無數雙眼睛盯著風。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薑雲明大人就是被風打暈的!
見此,風輕咳一聲,眼神飄向別處,義正言辭地給村民解釋一番。
“師父他走火入魔,神志不清,我這是為他考慮才出手的。”
說罷,她語氣一變,長矛一揮,掃過一眾村民。
“外面的妖神已經被師父殺光了,我們村子守住了。”
“當下你們先清點村子的人數,再清理好地面上的妖神屍骸,別的事情等我師父醒來再說。”
得知外面的妖神全被殺了,村民們面面相覷,一時間也忘了風的指示。
徐聞跑上前來,他看了一眼昏迷的薑雲明,又不確定道:“大人真的沒事嗎?”
那些黑色紋路簡直和他爹死前一模一樣。
要是大人死了,他們村子怎麽辦!
風扶起薑雲明,眼角余光一瞥徐聞,沒好氣道:“放心,肯定不會死的。”
真是的,師父就知道給她找麻煩。
她走了幾步後,四周的村民們依舊沒有散去。
見此,風遲疑片刻,將薑雲明扶穩後,抽出腰間那把長劍。
森寒劍芒,一瞬閃過,威懾八方。
一時間,所有人心頭一震,看著風的身影,大氣不敢喘出。
風可不是好商量的薑雲明大人,她可是真的能半點道理都不講。
莫名的,村民們不約而同,讓出一條道來,直通風的那間小屋。
然而,他們卻沒想到風本意並非如此。
只聽到,那清冷的聲音不急不慢傳來。
“鄉親們,我們贏了妖神。在沒有神靈的庇護下,我們依靠自己的力量,將它們全部殺死了。”
“村裡的這些妖神都是大家一起殺死的,師父並沒有出手相助。”
“師父這樣做,無非就是想讓你們清楚一點。”
“人不是注定成為妖神的糧食,它們也能成為我們的糧食。”
說著,風甩手便將長矛擲出,釘在不遠處的一具妖神屍骸上。
“記得把這些妖神屍骸先堆村外放著。”
無數人沉默時,徐虎湊過去問了一句,“風姐你啥時候變聰明了?”
聞聲,風直接敲徐虎腦門一下,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她背著薑雲明,無視掉所有人的視線,轉身走回去。
路上,她莫名的笑了聲。
知道的多了,自然也會聰明。
所以啊,她一直都不想知道太多。
……
這一戰結束,徐家村死了近百人。
這是一個不可忽略的數字,因為整個村子也不過五百人不到。
但這一次,村民們收斂好親人的遺體,心底沉重卻沒有最初面對妖神那種絕望。
徐虎看著老爹屍身,沉默許久,突然猛地跪在地上,朝著屍身磕頭,痛哭著。
“爹!我們贏了!我們打贏了那些妖神!”
“你放心!以後娘和弟弟妹妹就由我來守護!”
他眼底染上瘋狂,聲音嘶啞。
“總有一天,我要讓那些妖神統統死絕!”
另一邊,村北角落處,龐大的青蛇倒在地上,粗壯的蛇身上,傷口比比皆是,血肉模糊。
不少村民跑來,“祭神大人您沒事吧?”
在此前一戰中,青蛇雖然修為比不過風,但它也從未停止援助。
沒有它的幫助,徐家村死掉的人至少還要翻一倍。
此刻,青蛇整個身軀盤縮在一起,它一直發抖,根本聽不清村民說了什麽,蛇信子一甩一甩。
迷迷糊糊間,它念叨著一直都是一句話。
“不,不要,別殺我!我不想死啊!”
見到青蛇這般情況,村民們分頭行動,一批去找村長,一批去尋村裡會治傷的老人,還有一批去蹲在風的屋外等候。
等到村醫老人走來,青蛇已經奄奄一息,一身的傷口結痂,看上去猙獰可怕。
老人摸了摸青蛇的眼皮,口中嘀咕著無意冒犯,一手掰開青蛇眼皮看了一眼。
半晌,老人搖頭,“這不是我能處理的情況,你們應該去找村長大人。”
一時間,村民們沉默了。
村長還在昏迷不醒,根本喊不醒。
一旁,徐聞握緊拳頭,“那位大人肯定有辦法的!”
聞聲,無數人精神一振。
對啊,那位大人無所不能,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神靈保佑,哦不,老天保佑,盡快讓那位大人醒過來吧。
快救救他們的祭神大人吧!
……
昏迷之中,薑雲明恍惚間想了另一件事情。
尚在他年幼時,曾在邪帝居所求學道法。
那位萬邪之主的邪帝曾悉心教導過他好一陣時間。
那時,邪帝提及邪念入腦一事,便與他打趣說:“入邪之後,千萬別往神魔兩域跑。”
“神族的醒神一術能讓你清醒過來,然後清醒地看到自己被他們殺了。”
“魔族的深淵之力能讓你焚天訣受阻,缺少焚天訣提供的無盡邪力,你只能被魔族耗死。”
“所以說,遇到神魔兩族跑就是了,沒什麽好丟人的。”
他記得自己那時候便問邪帝:“這就是大人您逃到沼澤之地的原因?”
當即,邪帝臉色一變,破口大罵。
“老子是不忍生靈塗炭才繞道而行!”
“區區神魔,有什麽好怕的!”
“你若是能將萬靈焚天訣修至第七層,神魔之法將對你沒有任何克制效果!”
此刻,薑雲明模糊不清地想著,自己貌似還在第一層。
隱約間,他覺得似乎身處灼熱之地,憑著僅存的一絲意識,循著一縷涼意靠過去。
也不知過去多久,他才算勉強恢復神智,眼前的一切逐漸變得清晰。
一抹白亮映入眼簾,薑雲明愣住了,回過神來後他當即扭過頭,不敢直視。
察覺到這邊的動靜,風笑著看過來,她端著薑雲明的臉,打趣道:“師父醒了?來,看我一眼?”
他們離得很近,鼻尖幾乎要點上,呼吸掠過對方的面頰。
一時間,薑雲明有點不知所措,心驟然混亂顫著。
尤其是,風那雙明亮的金眸,此刻似乎在勾人般看著自己。
他更是情難自禁,想扭頭看向別處,卻聽到耳旁傳來風的笑聲。
“天還沒亮,師父我們繼續吧。”
薑雲明支吾著,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可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需要面對這些!
畢竟,見慣了師父與諸多女子周轉,他其實對男女一事向來是沒有多少感覺。
相比而言,他更喜歡獨自一人窩在洞府裡學術法。
然而,此刻他的心跳快到自己都感到陌生。
幽暗中,風貼著他的脖子,輕輕啃咬著,聲音染笑,勾著他幾乎失控。
“有一便有二,不多試試,師父可不會進步。”
“我可沒有強迫師父,師父是自願的。”
“師父你總得主動點吧。”
他再也忍不住了,一個翻身,便將風壓下,咬牙切齒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怎料,風笑得更歡。
“不是師父非要讓徒兒識字嗎?”
……
玩鬧中的兩人完全忽略了某處地方,依舊存在兩個沒能脫困的小可憐。
眼下已然是黎明之時,露水掛在枝頭,散發著涼意。
紅狐嗚嗚,抱著身子,止不住的發抖。
太可怕!為什麽讓小紅眼睜睜地看著夜冥的世界!
紅狐頭頂上是早就被本體切斷聯系的小白狐,此刻她正兩眼緊閉,昏死當中。
當一縷陽光照耀到紅狐身上,紅狐喜極而泣。
“天終於亮了!”
那挨千刀的人族到底想把小紅困在這棵樹上多久!
就算那些冥物傷不到它半點,但那猙獰可怕的面容也能讓它嚇出毛病來。
這時,小白狐身子一顫,緩緩睜眼,它迷糊問一句,“終於過去了?”
紅狐癟嘴,埋怨道:“大師姐你好壞,為什麽不讓小紅也昏迷過去!”
小白狐無奈道:“我們都昏過去,等下那些村民發現了我們,把我們當成野獸剮了,你說如何是好?”
仔細一想,似乎有幾分道理。
紅狐哼了一聲,抖抖身子,抱著樹枝,眼巴巴地看著村口。
那個該死的人族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想起來它們。
……
屋內,滿地狼藉。
薑雲明徹底清醒了,他看看四周,又閉上了眼。
算了,認命了,好歹也是自己徒弟!
好一會,他掙扎著爬起來,換了一身新的衣服,坐在床邊,看著桌上的極煞之源。
“有了它,應該能嘗試夜間行走了。”
薑雲明思索片刻,取出第三具分神,將冥族之法傳過去。
一旁,風半撐著身子,歪著頭看向他這邊,問了一句。
“又多了一個?還是灰色的?”
他沒好氣道:“那是冥氣的顏色。”
冥族之法尤為特殊,不修煉冥族修行法,根本沒有辦法施展相關的冥族術法。
眼下他體內的情況暫不支持修行多種修行法,只能讓分神先試試水。
冥族修行法,名為冥途溯源訣,是冥族專屬的修行法,能夠吸收冥河氣息,煉化冥河之力,轉為自身的冥力。
眼前第三具分神通體灰色,顯然是已經修成了冥途溯源訣第一層。
“來,把轉輪禦魂符烙進去。”
分神得令,當即揮揮小手,畫出一道轉輪禦魂符打入極煞之源中。
見此,風好奇地問:“這珠子有什麽用?”
薑雲明挑眉,頗為得意,“這叫極煞之源,能讓我們在夜裡活動,不怕那些死東西。”
聽到這話,風兩眼放光,剛想撲過去把珠子搶過來,便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隨之而來的,還有村民憂心忡忡的聲音。
“風,你醒了嗎?快帶上你師父,祭神大人快不行了!”
聞聲,風這才想起來昨日裡似乎忽略了小青的情況,她先前也留意到小青受了重傷。
只不過當時她覺得憑借祭神的血肉之力,這點傷應該不是大問題。
但眼下,村民不顧一切敲門,極可能是小青出事了。
二話不說,風一把扯過衣服套上去,拉上還未來得及束發的薑雲明,跟著村民們趕過去,馬不停蹄。
不過片刻,兩人來到那一處眾多村民包圍的角落,繞過人群後看到了一條盤縮的青蛇。
與之前完全不同,這條青蛇只有半個巴掌大小。
在青蛇旁邊,是蛻下來的一套破損的蛇皮。
若不是這氣息確實是小青,風都覺得那青蛇是旁邊的野蛇, 根本不是村子的祭神。
“蛻皮重生?”
薑雲明詫異不已,他上前一步,靠近些打量那條岌岌可危的小青蛇。
先前那段時間裡,他沒留心在青蛇上,因為它實在是太傻了,他完全沒有心思從傻子上套東西。
眼下這情況卻是非同尋常。
蛇類能蛻皮很正常,但是重傷之後蛻皮重生的,只有一類蛇族。
那傳說中,被神魔兩族捕殺,差點絕跡的九淵蛇!
九淵蛇每一次瀕死都會蛻皮重生,但重生之後有損部分神智,隨著重生的次數越多,損傷的本體記憶也會變多。
薑雲明摸了摸下巴,這傻蛇到底是重生了幾次?
“所以說小青沒事?”風直接問道。
“當然,只不過是不久後醒來可能更傻了。”薑雲明笑了聲。
旁邊,聚集在這附近的村民們聽到這話,面面相覷。
眼前那小蛇居然真的是祭神大人?
他們還以為祭神大人已經死了,那小蛇不過是祭神大人的孩子。
徐虎小聲嘀咕:“祭神大人變小了,它還能做什麽?”
一時間,聽到這話的無數人沉默了。
風上前撿起青蛇,她看了一眼四周蛻掉的蛇皮,搖頭道:“這些能有什麽用嗎?”
薑雲明想了下,“暫時留著吧,我且想個法子利用。”
忽的,他似乎想到了什麽,神情複雜,看向那被徒弟拎起的青蛇,有點難以置信。
似乎傳聞中只有第九次重生的九淵蛇才會如同孩童心智。